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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實在是個美麗的時節,萬物復甦,一掃冬日的寒冷,將溫暖帶到人間。可惜青楓並不太喜歡,站在溫暖的春光里,她興致高昂地畫著寒梅。

  偌大的一張畫紙攤在石桌上,還差點拖到地上,暗黑的濃墨勾勒出梅樹粗壯的質感,深深淺淺的墨跡划過之處,一枝枝寒梅躍然於紙上。或許是此時的青楓心境不同了,筆下的寒梅除了桀驁張狂之外,還頗有幾分隨性。

  “一大早的,畫什麼呢?”

  身後熟悉的男聲帶著幾分調侃、幾分試探,青楓當作沒聽見。雖然後來樓夕顏也來給她請罪了,她們出來的時候,局勢確實已經穩定了,不過當日的驚險絕對不亞於他那時所言,若非燕弘添早有防備且當機立斷,這江山亦有可能易主了。只是他們把她騙得這麼慘,看在卓晴和曦兒的面子上,她不和樓夕顏計較,但是燕弘添……哼哼,她還不想理他。

  青楓一如往常地繃著臉,燕弘添自在地在石桌旁坐定,等了半天,梅都快畫完了,她眼角連瞟都沒有瞟他一下。燕弘添心裡不慡快了,伸出手想要去攬她的腰,忽然又想到了什麼,收回手撐著石桌,低頭咳了起來。

  青楓提著筆的手微微一顫,抬眼看去,見燕弘添伏著身子咳得厲害,想到御醫說他是真的中毒,現在還餘毒未清,她最後也沒再和他鬥氣,低聲說道:“身子不好還過來幹嗎?回宮養著去吧。”

  “朕覺得過來和你糾纏一下,就感覺好多了。”說話的人哪裡有一點生病的樣子,一雙手也順勢環上了她的腰。

  “你!”青楓真想一支畫筆砸過去,看看能不能砸掉他臉上討人厭的笑容。深吸一口氣,她還捨不得她的筆,於是抬腳,狠狠踩了一腳身後人的腳背。她那麼清瘦,這一腳一點兒也不疼,燕弘添裝模作樣地哼了一聲,道:“你的脾氣真不小。”

  “你被人這麼騙一次試試看!”每次想到那天自己心急如焚地跑回去,還口不擇言地說了那麼多話讓他笑話,青楓就很惱。

  青楓又開始掙扎,燕弘添的唇貼在她的耳畔,低聲說道:“你沒騙過朕嗎?”

  “我……”她自然是騙過,尤其是在曦兒這件事上,她擅作主張,有愧於他,“對不起……”

  燕弘添順勢將她更緊地抱在懷裡,美人終於溫順了。見到達目的,燕弘添岔開話題,“你特別喜歡畫梅?”

  青楓感動於他難得的體貼,任由他抱著,把最後幾滴硃砂抹上了那蒼勁的枝幹,才笑道:“其他花我也畫的,只是最近特別喜歡梅而已。”

  “何時……想畫牡丹?”

  青楓背脊微有些僵,冷淡回道:“從未想過。”

  宮中嬪妃為了顯得端莊賢淑,大多束髮,青楓一直偏愛散發,若非重要的場合,她只用一支簪子輕挽髮髻,任一頭長及小腿的髮絲垂於身後。燕弘添從背後抱著她,調皮的髮絲不時會划過他的手臂,他好奇那黑緞般的髮絲是怎樣的感觸,於是鬆開環著青楓腰上的手,掠過一縷青絲在手中把玩,似漫不經心般問道:“不喜歡?”

  長長的髮絲被他擒在手中,不時地攪動著,青楓有些不自然,白了他一眼,回道:“你何苦來哉,封一個外族女子為後,你那些忠臣們肯定會來個以死為諫,到時搞得我像魅惑君主、禍國殃民的妖精一般。”沒事提牡丹,又是那樣奇怪的調調,青楓自然能猜到他的意思,她不是不喜歡,是不屑。

  燕弘添心情不錯地哈哈大笑起來,現在還有誰敢死諫,他倒想看看!不過……“魅惑君主?”燕弘添低低地笑了起來,“你不是嗎?”

  畫完最後一朵紅梅,青楓滿意地放下畫筆,聰明地不去接燕弘添的話,說道:“皇后之位虛空,也不是長久之事,我覺得……這百花之王,甄箴最為合適。”

  燕弘添黑眸 中划過一抹笑意,微涼的髮絲在指尖環繞的感覺不賴。看他不說話,青楓轉過身,伸手抽迴環繞在燕弘添指尖的髮絲,認真地說道:“甄箴德才兼備,她也為你生下涵兒,加上甄家在朝中沒什麼勢力,可免去日後再出一個辛家的顧慮。我說得對不對?”

  說得很對,青家的兩個姐妹現在是丞相夫人和將軍夫人,樓家、夙氏與青楓自然就拴在了一起,現在立她為後,也就把樓、夙兩家推到風口浪尖的位置。青楓本來就是極聰明地人,想得也透徹,燕弘添再度環上他的腰,笑道:“你不想做皇后,那你想要什麼?”

  眼光落在那副畫好的寒梅圖上,青楓嘆道:“我想念那片梅林竹海。”

  前年冬天,他就答應去年帶她去賞梅,結果還是沒有成行,這一次他必定滿足她。燕弘添慡快地回道:“春天了,梅花早就謝了。過幾日朕陪你看春竹吧。”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問你。”忍了很久,青楓還是把盤踞在心中多時的疑問說了出來,“你為什麼會……同意我把曦兒換出宮去?”

  “那時辛家與燎越勾結,不少朝臣也蠢蠢欲動,朕怕到時不能護你們母子周全。如果你生的是皇子,辛家各種手段層出不窮,朕怕你和孩子都有危險;若是公主,有樓家和夙家在背後給你撐著,你或許還是安全的。如果說這個世上,什麼人可以做朕的兒子的父親,那只有樓夕顏有這個資格。把孩子交給他,朕也算安心。”東海和西北邊疆都出禍事,若派兵迎戰可保邊疆,只是皇城五萬守軍將不足一萬;若不出兵,燎越正好藉此機會占我疆土。如此一來,以後穹岳又還如何敢聲稱號令六國。

  燕弘添嘴角一直帶著笑,聲音平穩而舒緩,好似當時的情勢就如他說得這般輕巧。青楓仍是從那笑容里看到了隱藏著的苦澀,他連兒子都肯讓她送出宮去,可見當時他也是放手一搏了吧。青楓輕輕靠在他懷裡,低聲說道:“是我太自私。”當時她只想著自己的恐懼,絲毫沒有想過他身為孩子父親的感受,也沒有去體諒他的處境。他們兩個啊,就是這樣,下次再遇到這般境況,燕弘添會和她傾訴嗎?她會向燕弘添求援嗎?或許……仍是不會吧……

  青楓難得如此柔順,燕弘添將她抱進懷裡,輕撫著她順滑的長髮,忽然覺得,早春的陽光美得讓人陶醉。如是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青楓還是一動不動地任由他抱著,燕弘添覺出了一絲不對勁,低頭看去,只見青楓身子是靠在他懷裡,眼光卻掠過他的肩膀,痴痴地盯著石桌上的紅梅圖,思緒早不知道飛到什麼地方去了。

  美眸中赤裸的嚮往,絲毫沒有掩飾,這刺得燕弘添心口一痛,他扶著她的肩膀把她推開,冷聲道:“你想出宮是不是?”

  青楓一愣,沒想到他這般敏銳細心,但既然他看出來了,青楓不想再掩飾,“這個皇宮有太多不好的回憶,出了宮,沒有這麼多規矩,我還可以常去大姐那裡,也能經常看見曦兒。你若得空了,到別院看看我們母女。沒有宮裡的權術謀略、利益糾葛,我們過一些平常人家的日子,你說該有多好?”

  又是平常人家?他燕弘添什麼都可以擁有,唯獨這平常人家的生活,永遠都不可能屬於他。燕弘添臉上的溫情褪去,黑眸里閃著惱怒的火光,他們之間的氣氛,似乎又回到了初見的時候。青楓斂下眼眸。自嘲地笑了,她果然在痴人說夢,燕弘添又怎麼可能……

  肩膀上倏地一緊,她已經被燕弘添緊緊地擁進懷裡,他的氣息瞬間霸占住她的感官,青楓腦子裡短暫的空白,待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只聽到耳邊一聲嘆息。

  “你真的很自私。”

  辛氏滿門抄斬,甄箴也得以平反,雖然皇上還沒有說恢復她慧妃的封號,但已讓她回到菱雲宮。明澤那日保護茯苓和燕涵離開,手臂受了刀傷,休養了半個月,再來永華宮當值的時候,裡面早已換了一副光景。

  燕涵已開始蹣跚學步,甄箴百般呵護寸步不離,永華宮裡的奴僕,都已經換了一批人。看起來應該都是甄箴的親信,茯苓早已不在永華宮。

  明澤靠在宮門旁守著,不知為何,有點百無聊賴的感覺。

  她,去哪裡了呢?

  隔天一早,明澤與白天當值的侍衛交接好之後,正準備離開,就看到茯苓提著一個籃子走過來,兩人的視線對上,又立刻各自別開。茯苓把籃子送進去之後,很快又出來了,看到明澤還站在門邊,想了想還是走了過去,“你的傷,好些了嗎?”

  明澤有些彆扭地嗯了一聲,因著他一貫冷漠,茯苓也沒計較。兩人又沉默了一會兒,還是茯苓開口說道:“過幾天我會隨主子出宮,以後,或許沒有機會再見了。你……保重。”她本不想再與他說話了,只是那日他奮不顧身地救她,或許他救的是涵皇子,自己又自作多情了,但她還是感激他的,反正她都要離開了,就當是……道別吧。

  “你要出宮?”明澤自己也沒有發覺,素來低沉的聲調好像有些高了。

  “我本來也到了該出宮的年齡了。”兩人傻站著,明澤永遠的沉默,茯苓也不知道說什麼,覺得有些尷尬,“還有很多東西要收拾,我先走了。”茯苓像是逃離一般快步離開。明澤盯著她的背影,心裡沒來由地不舒服,為什麼不舒服,他說不上來。直到三天後,明薦找到他,問道:“清妃娘娘要常住曙山別院休養,皇上擔心她的安全,目前正在物色合適的人選過去保護,你之前保護過清妃娘娘,之後救涵皇子有功,如果你去的話,應該能連升三級,位居正四品。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留在皇上跟前,這對你仕途更有益,你怎麼想?”

  明澤沒多想,回道:“宮裡不適合我。”

  對於明澤的選擇,明薦有些無可奈何,這個弟弟,能和他好好說話已是不易,他嘆道:“好吧,那你就去曙山別院吧。”

  曙山別院,不錯。明澤一掃這兩天心中的煩悶。

  京城外蕭山。

  冬去春來,春的氣息和著糙木的清香席捲大地。高聳的蕭山之巔上,一名女子一身黑衣,站在早春的春光里,手裡捏著一封信,嘴角噙著一抹淡笑,笑容里絲毫沒有愉悅之色,反倒帶著幾分諷刺。

  站在她身後的高壯男子悄悄注意這女子的臉色,額間浮現一層微薄的汗珠。山頂上的風很強勁,女子將那信箋捏在手心,忽地一揚手,信箋在內力的作用下,化作碎紙片。

  水芯雙手環在胸前,看著那飄散在風裡的碎片,眼裡閃著厲色。陵水盟素來給燎越販賣消息沒有錯,但不代表因此便受制於他們,若不是她從中搭線,辛家有怎麼可能會和燎越皇室勾搭上。白逸居然在信里斥責她沒有協助辛綏逼宮,辦事不力。哼!她連燕弘添都不怕,白逸這個燎越新立太子,她還不放在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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