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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弘添背靠著龍椅,十指輕輕摩挲著龍椅扶手上的鎦金紋飾,低垂著的眼眸看不出是喜悅還是憤怒,御書房內瞬間寂靜,靜得每個人都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樓穆海手心冒汗,心隱隱地惶恐。

  “皇上,單大人有要事求見。”高進匆忙的腳步和略顯急促的通報聲,打破了御書房內壓抑的氣氛。樓穆海看高進這般緊急的樣子,想必單大人是有重要的事情來報,自己稟報之事多少有些捕風捉影,樓穆海不敢耽誤皇上的正事,連忙躬身說道:“微臣先行告退。”

  “樓老將軍無須退避,一旁稍後。關於西北亂賊之事,朕還要與將軍參議。”燕弘添淡淡的語調與剛才那一室的壓抑全然不符。樓穆海摸不准皇上的意思,卻也不敢多言,沉默地站在一旁。

  “宣單御嵐。”

  “臣單御嵐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單御嵐大步進來,額間竟然冒著細汗。燕弘添示意他起來,問道:“單卿家這般匆忙,何事啟奏?”

  單御嵐起身回道:“回稟皇上,臣奉命收集當年黃金舊案的線索及證據,剛剛有證據指出,當年刑部侍郎平然與黃金案有重大關係,可惜臣還未來得及審問,平然……已畏罪自盡,只留下遺書,一一細說了當年他是如何與戶部尚書合謀,勾結西北亂賊偷運黃金,嫁禍給侍衛曲澤的事實經過。”

  燕弘添聽完,只問道:“黃金現在何處?”

  “黃金早在三年前便秘密運往西北。”

  西北亂賊忽然資金充足,這銀子居然是……國庫銀兩?樓穆海暗暗倒吸了一口涼氣,稍稍抬眼看向高位上的人。

  果然,燕弘添緩緩起身,盯著單御嵐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是說,朕國庫中的一百萬黃金被偷運到西北為亂賊所用,而這些膽大妄為的亂賊還用朕的銀兩來購買軍需,與朕為敵?”燕弘添語調很輕,單御嵐和樓穆海同時感到一股戾氣襲來,那黯黑的眼中正在醞釀一場風暴。

  單御嵐並不知道西北亂賊購買軍需之事,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他看向一旁的樓穆海,只見樓老將軍也是一臉凝重,單御嵐心中也猜了個大概。

  兩人皆是不語,只聽見嘭的一聲悶響,燕弘添怒斥道:“豈有此理!”

  案桌上的墨硯被寬大的衣袖一把掃落,濃黑的墨汁濺了一地,星星點點的墨色浸染了明黃桌布,也污了皇上的黑錦龍袍。單御嵐和樓穆海皆是一驚,御書房內眾人也嚇得連忙跪下身子齊說道:“皇上息怒。”

  “單御嵐。”

  “臣在。”聽到燕弘添一聲冷喝,單御嵐趕緊上前。

  “朕命你到將軍府傳朕諭旨,命夙凌帶領夙家軍即日出發,圍剿亂賊,慶典之前,務必將黃金追回!樓老將軍,你熟悉西北地形,此次圍剿由你輔助夙將軍共同剿匪。”

  “臣等領旨。”兩人不敢遲疑,上前領旨。

  “此案……”單御嵐欲言又止。燕弘添不耐煩地回道:“這個案子還有疑點可查?”

  黃金案的始末、當年參與的人、黃金的流向,這些可能存在疑點的地方,平然在遺書上寫得清清楚楚。最重要的是目前能查到與此案有關的人全都死了,死無對證。就算單御嵐有通天的本事,此刻也只能低低地吐出兩個字:“沒有。”

  “都退下。”

  “是。”龍顏盛怒,單御嵐與樓穆海對看一眼,一前一後出了御書房。

  剛才還滿目戾氣的皇上此刻正端坐於龍椅之上,嘴角若有似無地微揚著,黑眸中的冷色卻越發令人膽寒。匆匆趕來的蕭雨暗暗搖頭,剛才她在偏殿茶房清點茶葉,小太監慌慌張張跑來說皇上暴怒,嚇得她趕緊過來看個究竟,現在看來,皇上這次怕是真的怒了。

  辰時,踏著清晨第一道陽光,茯苓輕輕推開房門,半開的窗欞前,那道熟悉的高挑身影靜靜地站著,美麗的眼睛有些木然地看著窗外漸升漸高的朝陽。此刻的她沒有了初見時的桀驁,也少了再見時的悲愴,整個人看上去清冷了很多,也……黯淡了很多。

  茯苓將手中溫好的熱毛巾遞到青楓手邊。青楓隨手接過擦了把臉,就在躺椅上坐下打起哈欠。最近她躺在床上睡不著,起來又困。晚上也老是做夢,早上就不記得夜裡夢到什麼,不是還會心悸。她以前從來不會這樣,青楓自嘲,自從進了這個皇宮,估計她的膽子就被老鼠吃了,越發地沒用起來。

  輕輕的叩門聲響起。青楓抬頭看去,就見嵐兒和夏吟一前一後進了內室,兩人手裡都捧著一套華麗的衣裙,走到青楓面前行了個禮。夏吟輕聲說道:“娘娘,兩宮皇太后在御花園設宴,宴請美人以上品級的主子和各個世家小姐。”

  青楓微微蹙眉:“這又是要幹什麼?”

  迎著青楓不耐煩的目光,夏吟柔聲解釋道:“三年一度的祈福慶典是穹岳最大的盛事,到時各國商賈、朝廷重臣都會到穹岳來恭賀,皇上和太后都很重視,穹岳作為六國之首,不能失禮於人前,所以……”

  青楓輕笑,“所以太后就辦一場宮宴,目的就是藉此機會考考各位世家千金、嬪妃宮娥們的才藝,確保慶典表演精彩絕倫,是嗎?”

  夏吟含笑點頭。

  “往年也是這樣?”青楓在皓月的時候就聽說過穹岳慶典上的表演精彩絕倫。皓月皇上為了能附庸風雅一番,三年前穹岳慶典時,特意讓她們姐妹繪了一副《永樂山水圖》作為賀禮。原來穹岳的表演都是經過這般選拔出來的,難怪艷驚四座。

  夏吟斟酌了一會兒,回道:“今年似乎格外盛大。”

  茯苓微微一笑,確實盛大。京城裡的世家小姐有什麼才藝,是什麼德行,宮裡專門管秀女的嬤嬤們了如指掌,這也是為了便於皇上、太后給哪位皇子或重用的臣子賜婚時能匹配得上。往年參加慶典表演的人選,都是從嬤嬤們篩選出來的十幾個人裡邊挑一兩個,如今年這般勞師動眾倒是近年來第一次。

  看著茯苓但笑不語,青楓自然不明白其中曲折,她本就是喜歡詩詞歌賦、能文善墨之人,對穹岳才女也常有耳聞,心下有了些許興趣,回道:“那就去看看吧。”說完,青楓掃了一眼兩人手裡的華服,選了一套最中規中矩卻也最合適她的淺紫色對襟襦裙。

  青楓不是第一次來御花園,卻是在這一刻才深刻認同一個詞——花多眼亂。

  夏吟所言非虛,這宮宴辦得確實盛大,綠茵環翠的御花園裡熱鬧非凡,眼花繚亂。青楓才入宮不久,很多嬪妃她都不認識,更別說什麼世家千金小姐了,細看了一會兒,看到皇后辛玥凝站在不遠處與幾個小姐說笑,奇怪的是沒有看見慧妃甄箴。

  本就是氣質斐然、絕色傾城的女子,再加上兩道刺目的刀疤,讓青楓所到之處,皆引來驚疑的目光和低淺的議論。青楓目不斜視,慢慢地往裡走著。

  花園中間空出了一小塊空地,空地兩邊分別擺了五六排凳子。青楓走到左邊靠後的椅子上坐下。皇后談笑間看了她一眼,很快便移開視線,繼續與各家小姐進行寒暄。自從燕弘添對她不理不睬之後,辛玥凝對她也興致全無,青楓樂得清閒。

  青楓無趣地四處打量著,忽然對面一道麗影讓她欣喜不已,是姐姐!她怎麼也來了?身邊還站著一個嬌美的俏麗女子,看那樣貌,倒和樓夕顏有幾分相似。青楓正要起身過去,周圍的談笑聲忽然安靜了下來,青楓抬眼看去,就見東、西太后在一群太監宮女的簇擁下行來。兩人都精心妝飾了一番,不過相較之下,楊芝蘭的打扮還是相對樸素,臉上仍是帶著慈祥的笑容,而樓素心則穿著一身誇張的暗紅長袍,金絲腰帶將她的好身材呈現得淋漓盡致,脖子上掛著一串翠綠色的翡翠掛珠,配上她高傲的神情,還真讓人不敢凝視。

  兩人在花園中的主位坐定。思量了一會兒,青楓停下腳步,沒有走過去,也沒和大姐打招呼,而是隨著眾人半跪行禮道:“參見兩宮皇太后,太后萬福金安。”

  樓素心高傲的聲音淡淡地響起,“平身吧。”

  “謝太后。”

  行禮之後,各家小姐又坐回椅子上,靜靜地低下頭,那種嫻靜和優雅與剛才的喧鬧形成鮮明的對比。

  楊芝蘭看向樓素心,見她輕輕點頭之後,才微笑著朗聲說道:“今日邀請各位小姐、夫人入宮赴宴,為的就是選出才貌雙全、德才兼備的女子在慶典上表演才藝,這對於穹岳來說,是一件關乎體面的事情。哀家也就不多說了,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都可以,技高者勝。”

  “先比琴藝吧,哪位小姐先來?”楊芝蘭說完,含笑地掃視了周圍一眼。女子們還是含羞帶怯地低著頭,竊竊低語,就是沒有人出來。

  楊芝蘭輕柔地一笑,說道:“大家都如此謙讓,那哀家就欽點一人拋磚引玉吧。”

  “哀家聽聞,青家姐妹被譽為六國中才情相貌皆出眾的女子,三年前的慶典上,皓月拿出一副《永樂山水圖》,艷驚四座,據說只是三位小姐的習作。今日宮中得見其二,不如就由青家的大小姐青靈來做這件拋磚引玉的雅事,大家覺得如何?”說完,她還無比關愛地看向卓晴。

  坐在一旁的嬪妃們也趕緊附和道:“這樣甚好,臣妾也常聽人說,青家大小姐的琴藝極高,繞樑三日仍不絕於耳,聽過的人無不讚不絕口,今日總算有機會見識一盤了。”

  本來還在事不關己閉目養神的卓晴突地睜開眼,她知道這具身體的主人是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才女,可是她不是啊!她……只會驗屍……

  卓晴久久無語,眉頭微蹙。楊芝蘭始終面帶著笑容,朗聲叫道:“來人,備琴。”

  “等等。”卓晴忽然起身,行了一個標準的大家閨秀式的俯身禮,低聲回道:“多謝各位抬愛,只可惜我在來穹岳的途中受了點傷,記憶中的很多東西都已經迷糊,那些以前熟悉的曲調,現在也已經記不全了,只怕今天要讓各位掃興了。”反正她“失憶”了,即使不會也很正常吧?

  青楓暗暗自責,一開始聽到楊芝蘭讓姐姐表演琴藝的時候,她還有些得意,姐姐的琴藝不敢說舉世無雙,卻絕對是萬中無一的。此刻她才想起,姐姐失憶了。

  西太后還想要說些什麼,卓晴忽然拉起身旁一名身著湖藍色金絲繡花長裙的少女,繼續說道:“不過我知道夕舞的琴藝並不在我之下,前些日子還和蘇沐風談到夕舞的琴藝,他也讚譽有加,不如就讓夕舞來拋磚引玉,一定不會讓各位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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