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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茹畢竟是除李叔外年紀最長的人,她既然這麼說了,幾人也沒意見,一行人策馬朝著小破廟跑去。

  小廟確實破敗,外面的圍牆都倒了好幾處。幾人將馬拴在破廟廊檐之下,以防下雨馬匹被雨水打濕,馬車也被李叔拖到了破廟旁的糙棚里安置。

  這座小廟不過五丈見方,幾個人走進去,便覺得有些擠了。好在他們也不介意,風餐露宿都試過了,這裡好歹有幾片瓦遮頭。幾人麻利地收拾了一番,總算能落腳了。

  曲凝雙強忍著疼痛,走到角落處,一屁股坐了下來。她雖然有武功在身,但一直都住在洛水鎮,哪裡騎過這麼長時間的馬。她的大腿早就磨出血了,隨便動一下都火辣辣的疼。曲凝雙強忍著疼痛,就是不肯吱聲,茹姨和樓辰都沒事,她才不會讓如輝哥哥看不起呢。

  看到坐在角落裡,雙腿微抖的某人,方如輝嘆了口氣,手裡拿著一瓶藥,走到曲凝雙身邊,問道:“你怎麼樣,腿沒事吧?”

  曲凝雙聞言,立刻挺直了腰背,微微抬頭,一副精神百倍的樣子,回道:“我能有什麼事!”

  方如輝好笑地搖搖頭,也不知道她在逞強什麼。

  靳茹看不下去了,對小刺蝟似的人招招手,說道:“凝雙,過來。”

  “茹姨……”曲凝雙臉微紅,小步地挪了過去。

  靳茹從方如輝那拿了藥,拉著別彆扭扭的曲凝雙出了破廟,上了馬車。

  快下雨了,自然也不能再去獵些什麼兔子野雞之類的做晚餐,幾人分了些乾糧,各自找了個角落坐下來休息。

  靳衍痕背靠著牆壁,一邊掰著乾糧往嘴裡送,一邊笑道:“邢幕,明日我們就要進入陵城了。你既然是曉劍山莊的少莊主,對陵城肯定有所了解,那個杏林閣你也知道些內情吧。趁現在給我們說說吧,以免明日誤打誤撞,引起什麼誤會就不好了。”

  雖然邢幕並不喜歡靳衍痕這種玩世不恭之人,但他所說的也有道理,杏林閣並非良善之地,若是他們不小心把人得罪了,可不是一句道歉就能了結的事。

  邢幕想了想,將自己知道的消息一一說了出來,“陵城是離穹岳最近的大城,城裡大商賈眾多,繁華鼎盛。更重要的是,陵城外駐守著十萬重兵,這也是它成為燎越三大城之一的原因。至於那杏林閣,並非普通的醫藥世家,他們遊走在正邪之間。藥材只換不賣還是小事,若想求他們救人,還必須是一命換一命。若是冒犯了他們,別說對病人見死不救,很有可能前去求醫之人也要當場橫死……”

  “杏林閣怎麼能這樣?不是說醫者父母心嗎?太可惡了,簡直侮辱杏林二字!”邢幕話音還未落,一道嬌呵從門外傳來,正是上完了藥回來的曲凝雙。

  剛剛才說完,這位姑奶奶就口出狂言,邢幕搖了搖頭,勸道:“曲姑娘在這說說便罷了,若是到了陵城還這般不知收斂,只怕要給你的朋友們惹來殺身之禍。”

  曲大小姐雖然天不怕地不怕的,但聽到會連累大家,也暗暗提醒自己明日要小心說話。憋屈地吐了一口氣,曲凝雙心中仍是不慡快,嘴上不饒人地哼道:“他們敢做還不給別人說啊!這種人哪裡配稱為醫者。”

  要像如輝哥哥這樣的,才是仁心仁術!心裡這麼想著,曲凝雙忍不住看向方如輝。卻見他手裡抓著乾糧卻不吃,頭微低著,眉頭還皺了起來。

  心裡雖然還生他的氣,但看他的樣子好像有些魂不守舍,她還是擔心了,忍不住關心道:“如輝哥哥,你怎麼了?”

  方如輝回過神來,斂下眸光,低聲回道:“沒事,可能是太累了。”

  如輝哥哥好像真的很累的樣子,也是,他都不會武功,這幾天也是一路騎馬奔波。心疼方如輝,曲姑娘心裡那點小脾氣也消了,連忙走到他身邊,將水袋遞給他,說道:“那你快吃點乾糧,早點休息。”

  可能方如輝是真的累了,接過水袋,默默地吃著乾糧,沒再說話。

  小廟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氣氛有些凝重,邢幕看向樓辰,她一向安靜,今天好像更加冷漠了一些。想想是不是之前自己說得太嚴重,讓她擔心了,邢幕趕緊補了一句,“你們也不用這麼擔心,明日進了陵城,我便給杏林閣送去拜帖。樓姑娘既然有藥材用以交換,想來也不會出什麼岔子。”

  樓辰仍是那樣靠坐在角落裡,好像沒聽到邢幕說的話一般。邢幕有些侷促,卻也不好上前說什麼,靳茹倒是沒這麼多顧慮,朝著樓辰問道:“你有把握治好阿痕嗎?”

  好一會,樓辰才低聲回道:“若是能順利換到玉露,就有八成把握。”

  “才八成?!”靳茹瞪著眼,還想說什麼,手卻被靳衍痕拉住。

  她也看出了樓辰今日心情似乎不太好,也不再多說,拍開靳衍痕的手,拿起乾糧吃了起來。

  或許是因為快下雨了吧,樓辰忽然覺得有些悶,起身默默地走了出去。

  樓辰的心情確實不太好,因為母親的關係,她也自小研學醫理,雖然母親從未和她說什麼濟世為懷的大道理,她卻能從母親身上體會到醫道應有的態度。即使對死者都應保有尊重,更何況生者。

  曲凝雙說得沒錯,杏林閣這樣的地方,確實有辱“杏林”二字,若是母親在這,肯定也要發脾氣的吧。

  想到母親,樓辰眼眸中划過淡淡的暖意與思念,不知道爹娘知道她離家出走了後,會不會拿樓曦出氣。

  靳衍痕走出破廟時,看到的便是那清雅冷淡的人背靠殘破的圍牆,抬眼看著天空中變換莫測的烏雲,嘴角有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眼中的神色,是他未見過的溫暖,同時,好像還帶著思念。

  她在想什麼呢?

  靳衍痕靜靜地看著她,一時間倒不想上去打擾了,可惜樓辰這時候已經回頭,朝他看了過來。

  靳衍痕笑著走了過去,嘴上依舊說著逗趣的話,好像自己只是剛剛走出來一般,“你怎麼出來了?其實有八成把握已經很厲害了,方如輝看診,經常說只有五成把握。”

  或許是想到了樓曦,樓辰對這兩個時常互相調侃,不對,應該是一個調侃,一個無奈的兩人有了些興趣,問道:“你們從小一起長大的?”

  靳衍痕走到樓辰身邊,如她一般斜靠在圍牆上,回道:“嗯。小時候我身體不太好,經常發燒,六歲之前的事情,我差不多都記不得了,估計是小時候燒糊塗了。那段時日,我成了千糙堂的常客,就和方如輝混熟了。”

  樓辰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靳衍痕哈哈一笑,拍拍自己的胸口,說道:“現在看不出我小時候身體孱弱吧?姑姑和方伯伯想了很多方法,才讓我的身體慢慢好起來的。”

  樓辰給他把過很多次脈,靳衍痕並不像是先天不足之人,那麼兒時多病,應該不是天生的。

  “你的武功不是你姑姑教的吧?”

  靳衍痕一怔,隨即搖了搖頭,嘴角依舊帶著笑,只是有些晦澀,“你也覺得奇怪吧,我姑姑的劍法精妙,內力頗深;而我卻劍招凌亂,內力淺薄。姑姑很少在我面前動武,更不會教我劍法,我這點劍術都是從不同人,不同劍派中東拼西湊而成的。”

  靳衍痕很喜歡笑,各種各樣的笑容,樓辰都見過,這樣帶著淡淡苦澀的笑,她還是第一次見,不得不說,很礙眼。樓辰不想看到他這樣笑,於是說道:“你的劍法也沒有那麼差,你姑姑的劍術雖然好,但也不過是承襲了前人的武學套路,而你的劍法自成一格,讓人看不出出處更能出其不意。”

  樓辰很少說這麼多話,這算是在安慰他嗎?靳衍痕的心因為她一句話,回暖了些。

  難得樓辰今日好像有興致聊天,靳衍痕自然抓住機會,打探佳人的事情,“辰兒的劍法我也看不出來路,必定也是師出名門吧。”

  師出名門嗎?樓辰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我的劍法承自小姨,她的劍術也是自創的,自成一派。之後我也翻看過很多劍譜和武學典籍,平日裡便是自行融會貫通,其實和你學劍的方法也頗為相像。”

  樓辰說得很隨意,靳衍痕的心卻微微一沉,融百家之長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她的小姨能自成一派,獨創劍法,必定也是用劍的大家吧。從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他便知道,這人家事必定不凡,她所說的劍譜和武學典籍,和自己手裡那些雜亂劍譜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吧。她的融會貫通和自己的東拼西湊,又怎會相像呢?

  靳衍痕笑了笑,卻沒往心裡去,這世上優秀的人那麼多,哪裡嫉妒得過來。

  暗暗深吸一口氣,壓下胸中那抹隱痛,靳衍痕嘻嘻一笑,往樓辰身邊挪了幾步,說道:“那我們還真是有緣。”

  樓辰冷眸微眯,某人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靳衍痕輕咳一聲,為了表示自己看到樓辰的警告了,自覺地往旁邊挪回去一些。

  看著那人不甘不願的往旁邊挪了一寸便停了下來,樓辰有一種無力的感覺。

  不知是烏雲更濃了,還是夜色漸漸籠罩了大地,兩人靠著圍牆,看著天空中那一點點灰色被夜幕吞噬,只剩下一片墨色。

  “你在洛水鎮時,裝傻充愣就是因為你姑姑?”

  樓辰清冷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低淺而輕盈。靳衍痕知道她只是在和自己閒聊,但他卻忽然很想將一直壓在心中不願也不能和別人述說的話告訴她,即使說出來也沒什麼用處。

  更深的依靠著這背後的殘岩斷壁,靳衍痕低聲說道:“我自有記憶以來,就只有姑姑在身邊,她對我極好,卻很少教導我武功和學識,更不會像別人的爹娘一般,希望孩子出類拔萃。從小我就有一種感覺,我越優秀,她越不開心,甚至是害怕。她心裡似乎藏著什麼秘密,那個秘密還是關於我的。她不肯說,我也不想逼她。我總會查出她到底在藏什麼,怕什麼的。”

  “或許……凌水盟是一個契機。”

  靳衍痕一怔,扭頭看去,樓辰也正好側頭看向他,有一種名叫默契東西在兩人眼中生成。

  ☆、第三十四章 夜襲

  “或許……凌水盟是一個契機。”

  靳衍痕一怔,扭頭看去,樓辰也正好側頭看向他,有一種名叫默契東西在兩人眼中生成。那種奇異的感覺,讓兩人一時間都沒有別開目光,就這般靜靜地看著彼此的眼眸……

  “阿痕!你在外面幹什麼呢?快回來!”一聲中氣十足的吼叫震得兩人猛然回過神來,下一刻像是說好一般,又同時別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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