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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著,隴琉璃乾脆將手中熱茶遞到修之唇邊。秦修之一驚,趕緊接過,有些尷尬地說道:“多謝郡……琉璃,我自己來。”

  匆匆喝了一口,秦修之起身,看了看外面越來越暗的天色,說道:“天色不早了,出發吧。”

  說完,秦修之率先走出了小茶寮,一行人也立刻跟上。

  隴琉璃有些委屈,她幾時對誰如此示好過?他卻絲毫不領情。

  踏上馬車,隴琉璃有些痴迷地看著前方那道飄逸的墨綠身影,手緩緩握成拳,她一定要讓修之看見她的好,讓那雙溫柔的眼深情地注視著她!只注視著她!

  ……

  商君斜靠在窗邊,撐著額頭,馬車顛簸著,車內光線不明,什麼也幹不了。商君半眯著眼睛假寐,心裡卻思量著,下一步應該如何繼續,如果隴宜亥不是他要找的人,該怎麼辦?到底誰才有資格成為蒼月的一國之君呢?

  心緒亂飛,忽聽前方何成一聲低吼:“小心戒備。”

  商君輕輕掀開布簾,低聲叫道:“流雲。”他沒有隨身侍衛,三兒讓流雲幾乎寸步不離地守護他。一般他只要出聲,流雲必定在身側。

  “公子。”果然,他話音未落,流雲已經驅馬靠近窗邊。

  看向前方,商君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沒有,前面就是小巾山,沿路都有打鬥過的痕跡,所以謹慎些。”

  聽了流雲的話,商君才留意到,道路兩側確實有打鬥的跡象,看來這小巾山還真是名不虛傳。放下布簾,商君並不太在意。這一行人的武藝,別說遇見盜賊,就是遇上鐵甲軍,應該也能抵擋吧。

  馬車又晃悠地行進了一會,忽然慢了下來,最後竟是停了。

  本來商君並不在意,但是濃重的血腥味從車外傳來,霸道地鑽入鼻腔。商君猛地睜開眼睛,挑開布簾,看向車外。

  馬車已經行至一片山腳下的小樹林,不算寬敞的地方,橫七豎八躺著二十多具屍體。商君跳下馬車仔細查看,這些屍體中有男子也有一些婦孺,身上的服飾未見得華麗,不過死狀卻異常恐怖。滿地都是血污,樹幹上印著一個個掙扎留下來的血手印,薄雪上,也灑滿了暗紅色的血液。寒風中,血凝結成了冰塊,踩在上面,會咯咯地響。

  “啊!”隴琉璃才掀開布簾,就看見滿地的屍骸,嚇得驚聲尖叫起來。捂著眼睛,隴琉璃用顫抖的聲音問道,“修之,這是怎麼回事?”

  他也不知道這是這麼回事。將布簾放下,秦修之只得回道:“你待在車裡不要出來。”

  “修之……”隴琉璃蜷著身子,還想再說什麼,秦修之已經向車後走去。

  商君走到蹲著查看屍體的蕭縱卿身後。蕭縱卿起身,沉聲說道:“刀法凌亂無章,應該是些小毛賊乾的。”

  確實是,有些人身上有十幾處刀傷,如果是高手,只需一刀即刻斃命,現場絕不會這麼狼藉。

  秦修之還未走到商君身邊,就被何成攔下,“少爺,這是盜賊的地盤,您還是儘快離開比較好。”

  秦修之看向何成,只見他對他使了一個眼色,秦修之也注意到周圍的侍衛都戒備地注視樹林旁邊的矮叢,會意地點點頭,朗聲說道:“走。”

  可惜他們還沒來得及上馬,一道粗獷的吼聲從矮叢中傳來:“現在想走只怕來不及了!”隨著這聲吼叫,矮叢里瞬間躥出三四十個男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個個手中都舉著一把明晃晃的大刀。

  幾十人很快把他們包圍在中間。一個乾瘦的男人對著看上去最兇悍的大漢獻媚道:“大哥,今天真是我們的好日子,剛剛才宰了一隻肥羊,現在又有一隻送上門了。”看這些人的衣著打扮,應該也是大戶人家,這次他們必定又要發一筆橫財了。

  “這些人,都是你們殺的?”

  一道冷硬的男聲傳來,領頭的大漢心下有些打鼓,看向說話的人,竟是一個馬夫。不過這人犀利的眼神還是看得人心裡不由得發毛。但在這麼多兄弟面前不能失了大哥的威風,大漢瞪著予函,罵道:“是老子殺的,怎麼樣?你們很快也可以去見閻王了。”

  揮動著手中的大刀,大漢大喝一聲:“動手。”幾十人同時呼喊著撲了上來。

  商君與蕭縱卿比肩而立,兩人都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光看那凌亂的步伐就知道這些盜賊不過是一群空有蠻力的小毛賊而已,不用他們動手,睿王府的家將就能把他們制服。

  果然,不過半刻鐘,幾十人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只得跪地求饒,剛才還嚷嚷著的乾瘦男子最先哭號起來:“大爺,大爺不要殺我們,我們這麼做也是被逼無奈,求求你們,不要殺我們。”

  “被逼無奈殺人?”予函冷斥。

  領頭的大漢終於忍不住哭訴道:“大爺,咱們兄弟本來都是窮苦人家出身,老老實實幹活養家啊。但是這些年,捐稅一年重過一年,種的糧食連上繳都不夠,就別提養家了。這裡的人,哪一個沒有賣兒賣女,哪一個沒有沿街乞討過。我說的句句都是實話啊,不然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是啊,大爺,日子是真的過不下去了,我們才會幹這殺人越貨的事情啊!誰不想在家過安穩日子!”

  “大爺,求求您別殺我們。”

  “大爺饒命!”

  “我們以後再也不敢了!家裡還有妻兒老小,大爺放我們一條生路吧!”

  一時間,樹林裡充滿了哭喊聲。看他們粗淺的腿腳功夫可知,這些人也不是做盜賊的材料,走到這一步,應該也是實屬無奈吧。

  “何成。”予函冷硬的聲音再次響起,卻只說了一個字,“殺。”

  何成微愣,很快抱拳回道:“是。”

  說完舉起手中的長劍,就要刺入領頭大漢的胸膛。

  “住手。”清冷的低吟伴隨一枚冰凌襲來,極清脆的一聲叮鈴響過,何成的長劍被打偏了方向。

  說話的,是手中把玩著冰塊,臉色依舊蒼白的商君。

  第64章 分歧(1)

  何成握刀的手一緊,心也提上來。這個商君身份不明,無聲門門主對他卻是寵愛有加,發麻的虎口也提醒著他,商君的武功在他之上。如果今天這個人要與主子為敵,該如何是好?

  予函與商君,兩人的視線交會,誰也沒有妥協。所有人都看向商君,等待著他會說些什麼。商君卻輕輕鬆手,指尖的薄冰輕巧落地,沒入雪中,然後轉身走向樹林旁的矮叢邊,負手而立,看著漸漸被暮雲吞噬的紅霞,只留給疑惑的眾人一個孤傲的背影。

  予函輕輕揚眉,抬腳跟了過去。何成緊張地也想要跟上去,卻被流雲的長劍攔住了去路。

  才在商君身邊站定,予函就聽見一道輕如弦樂的男聲低低響起,只可惜是質問之聲,“為什麼非殺他們不可?”

  “殺人償命。”

  商君雙手環於胸前,依舊輕聲地問道:“他們這麼做,是誰的錯?”

  “朝廷。”予函答得沒有遲疑。

  商君忽然蹲下身子,遠處的何成嚇了一跳,手中的長劍幾乎出鞘,卻發現商君只是在矮叢里尋找著什麼,覺得自己小題大做。何成尷尬地輕咳了一聲,但是眼睛還是死死地盯著商君。

  商君翻找了一會,終於從矮叢中抓出一隻被困在枝葉間的小雪貂,輕撫著雪貂凍得發紫的鼻子,若有似無,仿佛不是很在意一般,問道:“而你現在卻執意要殺這些被逼行兇之人?”

  “我不否認是因為朝廷的無能和荒yín他們才走上這條路,但是這並不能成為他們殺人越貨的理由。”盯著商君柔和的側臉,予函沉聲說道,“國有國法,他們必須正法。”

  商君撫摸雪貂的手停頓了一會,不過很快將小雪貂放進衣袖裡讓他取暖,然後漫不經心地問道:“在你心中,法比情重要?若是你以後稱王,必是要以法治國了?”

  “是。”

  予函的手心在慢慢收緊,不知是為了商君傲慢的態度,還是在表現自己的決心。

  對手心裡的小雪貂極盡溫情地輕撫,可惜商君口中的話卻著實咄咄逼人:“你心中只有冷硬的法理,沒有脈脈溫情,如何能體會百姓疾苦?”

  被商君的態度激怒,予函的聲音也大了起來,指著滿地的屍骸,厲聲喝道:“什麼是有情,什麼是無情?我對這些盜賊有情,是否就是對那些慘死的人無情!他們又何辜?君王的恩情,真正能眷顧到多少人?蒼月之大,要如何以情治國?你所謂冷硬的法理,正因為冷硬,所以它更能約束人,不管是百姓還是高官。若人人遵守該遵守的法規,百姓自然能安居樂業。”

  耳邊幾乎是咆哮的嘶吼。商君看進予函帶著激揚之色的眼,有些諷刺地勾起唇角。相較於予函的激動,他顯得格外冷清,一字一句問道:“你口中的人人,可包括自己?”還是帝王所謂的人人都只是那些可憐的老百姓而已!

  “當然包括。”

  予函戴著易容面具,商君看不清他真實的表情,不過那利眸中的坦蕩,他看得仔細,剛毅聲音里的堅決,他也聽得清楚。再次蹲下身子,讓暖和的小雪貂從他掌心中慢慢爬出來,直到它漸漸跑遠,商君才起身拍拍身上的碎葉,走回馬車。只是在他轉身離開的時候,予函清楚地聽到一聲輕吟。

  “你最好,記住今天你所說的話。”

  兩個時辰後,小巾山下,堆起了數十個土墳。

  ……

  鹽城。

  馬車一路顛簸,沒有多久,便入了鹽城。商君緩緩睜開眼睛,看向身旁的蕭縱卿,他也與他一樣,半靠著車身,微眯著眼。只是這馬車本來就不大,為了讓他躺得舒服一些,三兒半蜷著身子,高大的身子緊挨著車壁,怎麼看怎麼委屈。

  商君不知道,他是不是睡著了,只是儘量輕地坐直身子。現在不過是華燈初上的時候,車外安靜得有些過分,商君輕輕撩起布簾,看向窗外。

  雜亂的街道上,幾乎沒有什麼人走動,即使有,也是以極快速度奔跑而過。街邊的商鋪基本已經關門,有些客棧只開著一道小小的門fèng,讓人覺得這座城鎮死氣沉沉。

  “怎麼了?”如剛剛睡醒一般的低啞男聲在耳邊響起,他的氣息噴灑在臉上,有些癢。商君一僵,不自在地別過頭,放下布簾,故作輕鬆地回道:“沒什麼,只是覺得,這鹽城有些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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