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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房裡忽然沉默下來。燭火將亭葛梟的影子投she到房間中央,正好將楚離籠罩在陰影之中。半晌,楚離開口答道:“是!”書房裡再次沉默下來。燭火輕輕搖晃著,忽然發出一聲細細的“嗶剝”聲,令楚離全身猛地顫抖了一下。

  亭葛梟自案後起身,緩緩走到楚離面前,開口道:“為了一個女人,值得麼?”楚離沉吟半晌,低聲說道:“從未想過值得與否,只是心甘情願!”“心甘情願!”亭葛梟喃喃重複了一句,陰鷙的黑眸閃過一絲迷茫。

  “楚離自知觸犯鬼盟禁忌,不敢求主人寬恕。”楚離說著,雙手捧起一把匕首遞到亭葛梟面前,抬眸說道:“楚離願受盟規處置!”亭葛梟咪了咪眼,目光複雜地盯著楚離。許久,他轉過身去,從案桌上取過剛才寫好的一封信函:“把這封信交到桑吉手中,讓他當著你的面拆閱,之後他會告訴你該怎麼做!”

  一百二十、桑珠允婚

  桑珠隨楚離離開蘇毗王府後一日未歸,桑吉與洛雲的心陷入了谷底,夫婦二人徹夜未眠。洛雲身體虛弱,加之內心憂慮焦灼,連連咳嗽。黎明時分,桑吉餵她服下藥,勸她躺下休息,然後獨自走出了房間。

  清晨的薄霧裹著濕冷的寒氣。桑吉用力吸入一口冰冷的空氣,頓覺清醒了許多。王府前廳里,一抹人影等候多時。聽到腳步聲,楚離緩緩轉過身來,若有所思地盯著步入廳內的桑吉,從懷中掏出信函說道:“在下是來替王爺送信的!”

  桑吉看都未看他手中的信函一眼,直接問道:“我女兒在哪兒?”楚離略微遲疑了一下,方才答道:“鬼盟!”雖然心中早已猜到,但親耳聽到“鬼盟”二字,桑吉還是不免一驚。“這是王爺給您的信!”楚離將信函遞到桑吉面前,面無表情地說道:“請鎮國公務必儘快拆閱,在下好回去復命。”

  桑吉瞥了他一眼,伸手將信接過。楚離沉默站在一邊等候,很快,他發現桑吉的臉色起了變化。驀地,桑吉抬眸看向他。他一驚,那眼神凌厲似利矢一般直直she入他眼底,令他心頭頓生一絲顫意。

  桑吉雙手緊握成拳,將那紙信函捏成了碎片,瞪著一雙殺氣騰騰的眼睛一瞬不瞬盯著楚離。他內心掙扎著,似有千軍萬馬在對戰廝殺。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漸漸平靜下來,腦中反覆重複著亭葛梟信中的內容。他開始重新打量楚離,目光如芒似要洞穿他的靈魂。

  時間在沉默與緊繃的氣氛中一點一點流逝。在桑吉殺氣騰騰目光的注視下,楚離心中對信中內容充滿了疑惑。就在他以為桑吉會出手撲上來時,卻聽到桑吉突然開口說道:“我要見亭葛梟!”楚離愣了一下,這樣的結果出乎意料。

  午後,歡快悠揚的琴聲迴蕩在陽光明媚的天空下,為一貫陰森沉悶的鬼盟增添了一抹生氣。一連數曲彈奏下來,桑珏與桑珠配合得天衣無fèng。最後一個音符落下,桑珠驚嘆不已,看著雙眼蒙著紗布的桑珏說道:“才半年而已,你的琴技竟能如此嫻熟!”

  桑珏笑了笑:“不過閒來無事,拂琴打發時間罷了!”“我還記得你小時候不肯好好學琴,說琴師是沒出息的,結果把教琴的師傅氣得吹鬍子瞪眼,把你給攆了出去。”桑珠回憶著兒時的往事,臉上露出甜甜的笑容:“你倒是好,跑到外頭去玩了一天,天黑了才回家,可把娘急壞了。”

  “小姐小時候這麼調皮啊!”拉則驚訝地看著桑珏,對於她們兒時的趣事顯得一臉興趣:“那後來呢?小姐還學琴了嗎?”“後來呀……”桑珠看了桑珏一眼笑道:“娘把她的小屁股痛打了一頓,讓她去給教琴的師傅道歉。師傅挺高興,認為孺子可教,就又收下她了。”

  “這樣啊。”拉則皺了皺眉似乎有些失望:“小姐從此就跟著師傅乖乖地學琴了?”“沒有!”桑珠和桑珏同時回答。拉則好奇地睜大眼問道:“小姐又做了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桑珏喝了口茶,然後露出一臉孩子般得意的神情說道:“有一天,我趁著那老頭兒睡著的時候,偷偷把他的長鬍子給剪了!”

  拉則笑起來:“那他一定氣壞了!”桑珏挑了挑眉說道:“他醒來後發現鬍子沒了,就直接衝到咱家去告狀……”說到一半,她突然也忍不住笑起來。“後來呢?後來呢?”拉則好奇得不得了,催促著桑珏接著講。“後來,那老琴師氣得差點暈過去。”桑珠說著也忍不住捂著嘴笑起來。

  “為什麼?”拉則簡直快被自己的好奇心折磨死了:“兩位小姐,快說嘛!”“因為……”桑珠忍住笑意,緩緩說道:“他突然發現他的鬍子被粘在了咱們家的看門狗嘴巴底下!”“啊?”拉則一愣,隨即爆出笑聲:“哈哈哈……太好笑了……哈哈哈……”

  許久不曾笑得如此開懷,桑珏沉浸在歡笑之中,未察覺到院門外的來人。看著院內笑作一團的姐妹倆,桑吉那張布滿風霜的硬朗臉龐不自覺地變得柔和起來。他靜靜地站在院門外,目光慈愛地看著自己的一雙女兒,不捨得出聲打斷她們的歡樂。他多希望時間能夠停留在這一刻,多希望能一直看著她們臉上陽光般明媚的笑容,多希望她們能一直快樂著!

  然而,命運是殘酷無情的。“珠兒,珏兒!”桑珠與桑珏同時轉頭,兩人臉上的笑容定格在那一瞬。“爹?”桑珠倏地站起來,驚訝地看著站在院門處的身影:“您怎麼……”她急忙探頭看了看他身後,眼中有一絲不安。桑吉輕嘆一聲,說道:“亭葛梟讓我來的!”桑珠一驚,忙問道:“那娘呢?”

  “放心,你娘沒事,她還在王府里!”父親的回答令桑珠稍稍鬆了口氣。桑吉轉眸看向站在一邊的桑珏,關心地問道:“珏兒的眼睛恢復得如何了?”桑珏面向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表哥說,再過幾天就能拆紗布了……”

  “呵,是麼?”桑吉臉上露出一絲喜色:“那就好!”“但是珏兒的眼睛最終能不能看得見,只有等到拆開紗布後才知道!”桑珠替桑珏將未完的話說了出來。桑吉微微蹙眉,沉默了一下,才又安慰笑道:“我相信莫兒的醫術,珏兒的眼睛一定能痊癒的!”

  桑珠連聲應和:“嗯,我也相信珏兒的眼睛一定會好的!”“爹!”桑珏忽然朝桑吉跪下,沙啞的嗓音透著一絲痛楚和壓抑:“珏兒對不起您!”“珏兒?”桑吉一驚,怔怔地看著跪在他面前的小女兒。“爹,是珏兒不孝,連累了您。為了救我,您才會被亭葛梟利用,令您一世英名遭受天下人的質疑。”

  “傻孩子!”桑吉嘆了口氣,伸手將她拉起來:“爹只是做了天底下任何一個父親都會做的選擇。若真要說連累,其實是爹連累了你們還有你們的母親……”“爹,珏兒,你們都不要自責了。”桑珠開口說道:“沒有誰連累、虧欠了誰,咱們本來就是一家人,福難同當,誰也不會怨誰,更不會拋棄誰!”

  “嗯,珠兒說得對!”桑吉動容地點點頭,將兩個女兒摟在一起:“咱們是一家人,永遠都是!”看著桑珏一家溫馨的畫面,拉則擦了擦眼角的淚花,既感動又羨慕。她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爹娘,心頭卻是一片黯然。“拉則!”桑珏忽然朝她伸出手。她愣了一下,緩緩走過去:“小姐有什麼吩咐?”

  桑珏一把握住她的手,微笑著說道:“咱們也是一家人!”“小姐……”拉則倏地一顫,難以置信地看著桑珏。桑珠也握住了她另一隻手,沖她笑著點頭。雙手上的溫暖絲絲傳遞到她心底。拉則的眼睛模糊了,臉頰一片濕熱,笑容卻如陽光一般燦爛。“謝謝小姐……謝謝……”

  “呵呵,真是感人哪!”亭葛梟嘲諷的笑聲突如晴天霹靂驚碎了院落里的溫馨氛圍:“鎮國公難道不知,越是感人的畫面越會令本王嫉妒?”“你來做什麼?”桑珏冷冷開口,心底隱約感到不安。

  亭葛梟笑了笑,徑直走到院落里的石桌旁坐下,然後說道:“本王是來聽鎮國公的答覆的。”桑珏一驚,側臉轉向父親桑吉。桑吉沉默盯著亭葛梟身旁的楚離半晌,忽然看向桑珠說道:“珠兒,這一次,爹讓你自己來做選擇。”話落,他緩緩將一直緊握成拳的右手掌攤開。

  桑珠一臉困惑地接過桑吉手中的紙團。攤開那一團被捏得皺爛的紙,幾行粗獷剛勁的字跡躍入眼底,她愣了一下,下意識地看了眼亭葛梟:“這是……”“你看完便知。”桑吉說罷,沉默轉過身去。

  桑珠垂目細細閱讀紙上書寫的內容,當“楚離”二字赫然映入眼底,她的心忽地“咯噔”一下,濃濃的不安湧上心頭。再往後看下去,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桑珏雙眼看不見,禁不住擔憂問道:“姐,到底怎麼了?”

  桑珠沉默不語,將那張紙上的內容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又一遍,似乎想要將每一個字都深深刻入心底。許久,她緩緩動手將信紙一點一點撕成了碎片,然後抬眸看向亭葛梟說道:“我答應!”桑吉的背影微微顫動了一下,緩緩轉頭看向桑珠:“珠兒,這是你自己的選擇麼?”

  “是!”她平靜地點了點頭,然後將手中的碎片灑向了天空。明媚的陽光下,細碎的紙片如白色的花瓣輕輕飄蕩在那抹溫婉纖弱的身影四周,美麗而悲傷。楚離怔怔看著她蒼白的臉,眼中交織著困惑、擔憂和不敢輕易流露的情感。

  “好,郡主如此深明大義,真是可喜可賀啊!”亭葛梟起身,看向神情凝重的桑吉悅然笑道:“既然如此,鎮國公今日便可帶郡主回府,七日後你們一家就能團聚了。”“爹?”桑珏一驚,不明白亭葛梟究竟做了什麼。

  桑吉臉色僵了僵默然不語。“呵呵!”亭葛梟笑了笑,緩緩直到桑珏面前,俯首在她耳畔說道:“最好你的眼睛到那一天能夠看得見,否則……就會錯過這難得的一次全家團聚的機會!”桑珏倏地一顫,只覺一股寒意頓從心生。

  離開桑珏所居的院落後,亭葛梟忽然開口問身後一直沉默不語的楚離:“你難道一點兒也不好奇那封信里寫了什麼?”“主人不說,楚離不敢問!”“若我讓你去殺了桑珠,你會如何?”亭葛梟轉頭一瞬不瞬地盯著他。楚離全身一震,垂首僵立半晌,艱難說道:“主人有令,楚離不敢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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