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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吉掃了眼四周噤聲不語的眾漢子,然後對老婦人說道:“央金嬤嬤,把她帶到您的帳篷去。”老婦人點頭應了聲,然後便扶起坐在木樁上的桑珏穿過一群僵怔的漢子往自己的帳篷走去。眼看著美人消失在視線中,帕加有些不舍地挪回了目光,然後訕笑著摸了摸光禿禿的腦袋湊近多吉身邊問道:“大哥……你打算怎麼……處置那個姑娘?”

  多吉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的兄弟,冷冷說道:“你小子最好老實點,別打那姑娘的主意!”帕加撇了撇嘴說道:“想打她主意的……恐怕不……只我一個人吧!”“哼!”多吉瞪了他一眼說道:“你沒發覺那個姑娘的反應平靜得太過異常了麼?”

  “呃……是……有些異常……”帕加點了點頭,卻仍色心不改:“可是……這天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不……吃……白不吃啊!”多吉忽然一巴掌打在他光禿禿的腦袋上,罵道:“老子看你他媽的不是口吃,是白痴!‘色’字頭上一把刀,你他媽遲早要死在那把刀下!”

  “你們都給老子聽好了!”多吉厲聲沖四下的一群漢子們說道:“都離那個姑娘遠點,否則小心你們的腦袋!”帕加吃痛地捂著腦袋瓜子,瞥了眼央金嬤嬤的帳篷,心有不甘地隨眾人散去。深夜,營地里鼾聲陣陣。帕加偷偷摸摸地蹲在角落裡,焦急地盯著不遠處的帳篷。半個時辰後,帳篷里亮起了一抹昏黃的燈光。每夜子時,央金嬤嬤要起來給牲口餵夜食,今日也不例外。

  終於,老婦人的身影從帳篷里走出來,背起擱在帳篷外的干糙,拎著油燈朝羊圈走去。待那道佝僂的身影遠去,帕加立即從角落裡竄了出來,然後利索地閃進了黑漆漆的帳篷。

  帕加睜著一雙興奮的眼睛在黑暗中搜尋著那抹令他整晚輾轉反側的絕色身影。輕微均勻的鼻息聲自帳篷角落傳來,他將目光鎖定在黑暗中那抹模糊的人影上,呼吸急促地撲了過去——許久,黑漆漆的帳篷里沒有半點聲響。

  帕加興奮急促的呼吸被一抹冰涼的刀鋒硬生生抵在了喉間,雙眸驚恐地瞪著黑暗中模糊的人影一動不敢動。“起來!”沙啞的嗓音冷冷划過耳畔。帕加僵硬地緩緩直起身體退離床鋪,還未弄清狀況:“你……是什……麼人?”“你先告訴我這裡是什麼地方?”桑珏自床鋪上坐起身,手中霜月緊緊抵著來人的脖子。

  帕加愣了愣,說道:“這裡是……嘉朗族仲巴部的……營地。”嘉朗?桑珏心底一驚,隨即唇邊溢出一縷冷笑,想那亭葛梟倒真是用心良苦!帳篷外依稀傳來巡夜人的腳步,帕加心念急閃,忽地掙開架在脖子上的刀刃,大叫一聲朝門口衝去。

  巡夜人聽到叫喊迅速朝帳篷奔來,火把的光亮霎時將整個帳篷包圍。“刺……客……仙女……”帕加哇哇大叫著,舌頭打結有些語無倫次。多吉聞聲趕來,看到紅衣女子淡定從容地立在重圍之中,手中的新月彎刀隱隱散發著幽冷的寒芒。他驀地怔住,目光凝固在那柄令他終生難忘的彎刀之上。

  “為什麼那把刀會在你手上?”桑珏將臉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意外道:“你認得‘霜月’?”“哼,我當然認得。”多吉冷冷說道:“我仲巴部的兩萬兄弟就是葬送在那把刀的主人手中。”

  “是麼?”桑珏輕嘆一聲,神情有一絲哀傷恍惚:“你說是兩年前死在黃牛城裡的那些嘉朗士兵吧!”多吉一愣,盯著那張絕世容顏眼神冷冽如霜:“你究竟是誰?”桑珏抬頭,緩緩說道:“我便是這把刀的主人!”“你是那個戴著玄鐵面具的少年?”

  “是!”沙啞的嗓音落下,冰冷的空氣驟然凝結。多吉難以置信地看著面前的女子。兩年前,帶領兩千象雄士兵一夜殲滅嘉朗兩萬守軍,奪回黃牛城的竟然是一名女子!“今日你來此的目的又是什麼?”多吉臉色陰沉,言語間漸漸騰起一股殺氣。

  “呵!”桑珏忽然笑起來,淡淡說道:“因為有人和你們一樣,想要我的命!”多吉一臉狐疑,防備之心更甚:“哦,天底下竟還有人免費替人將仇人送上門的麼?”“是不是免費,這可難說!”桑珏唇邊浮起一絲冷笑,以亭葛梟的性格,又怎可能做不賺錢的買賣。

  “大……哥……少跟她廢話……殺了她!”帕加憤憤開口,有些鬱悶沒有嘗到甜頭,還差點賠上小命。“殺了她!”其他人也叫嚷起來:“為咱們死去的那兩萬弟兄報仇!”

  多吉沉默盯著漠然處之的女子,心中隱隱覺得有些蹊蹺。就在他遲疑不決的時候,一騎黑騎忽然衝進了營地。

  一百一十八、血色陰謀

  熟悉逼仄的陰沉氣息掠過,血腥味瞬間瀰漫至冰冷的空氣中。風聲似鬼泣一般在耳畔呼嘯,桑珏愕然坐在急馳的馬背上,睜著一雙沒有焦距的雙眸瞪著身後之人。隆隆的馬蹄似滾雷震盪在夜色中,人群驚慌的叫喊和廝殺之聲隨之傳來。

  “你的表現讓我很滿意!”亭葛梟邪魅的笑聲低低在風中響起。“你做了什麼?”桑珏緊緊拽住亭葛梟的衣襟,聲音中帶著一絲不安的顫抖。亭葛梟笑著,陰邪的聲音在此刻聽來令人毛骨悚然:“殺戮的聲音和死亡的味道,你應該很熟悉!”

  桑珏怔了怔,沉聲說道:“你想要殺的人是我才對!”“呵呵,我有說過要殺你麼?”他忽地收緊韁繩調轉過馬頭,俯首在她耳畔低語道:“不過今日你應該感謝你的父親,若不是鎮國公及時帶兵前來,現在死的人或許是你!”

  桑珏猛然一僵,將臉轉向廝殺之聲傳來的方向。“可惜你看不見你父親此刻的英姿。”亭葛梟的聲音似毒蛇咬在她的心口上:“要知道,他可是為了你才來的!”

  “為什麼?”她緩緩開口,沙啞低沉的聲音隱忍著慍怒:“為什麼你要這麼做?”亭葛梟瞥了眼桑珏蒼白的臉,似笑非笑地說道:“我不過是為你父親創造了一個重振昔日雄風的機會罷了!”桑珏心底一陣駭然,終於明白亭葛梟真正的意圖——“借刀殺人”這一招可謂是被他運用得淋漓盡致!

  “為了復仇,你拿那麼多無辜者的性命來陪葬,如此,你和當年屠殺亭葛一族的人又有何分別?”他忽地冷笑起來:“你可別忘記了,是因為誰才會鑄就了今天的我!”“可是這些人和你無怨無仇!”桑珏憤怒而痛苦,因她而死的無辜者已經太多太多。

  “亦對我無恩!”亭葛梟冷哼一聲,聲色陰沉說道:“亭葛氏的先祖將鐵血打下的江山拱手贈予桐氏,後者卻恩將仇報。如今,我縱然殺再多無辜的人也與之是有區別的,至少我還記得誰曾有恩於我!”說著,緩緩撫上她蒼白的臉:“所以,我不會讓你死的!”那異常溫柔的語調令桑珏莫名地打了個寒戰。

  那一夜,荒寂的雪原上血光沖天,廝殺、慘叫之聲迭連響徹在幽冷的夜色里。靜雪城四萬守軍血洗了黑水河畔嘉朗族仲巴部的營地,老幼婦孺無一倖免。站在屍橫遍野的黑水河畔,桑吉緊緊握著沾滿血色的長刀,一臉悲憫痛楚。十餘年前的悲劇再一次在他手中重演。

  這一次他再無退路,亦無懺悔的機會。他所欠下的深重罪孽是註定了要下地獄接受永無輪迴的折磨的,而在此之前他卻還要繼續屠殺。黑水河的另一邊,陰森的羅剎鐵騎隱匿在黑夜之中,死神一般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倘若他放棄,那麼下一批無辜的陪葬品便是靜雪城的四萬守軍將士們。

  下穹軍隊血洗嘉朗族仲巴部的次日,探子將桑吉率兵攻打嘉朗的消息傳回了上穹帝都。甬帝桐青悒當即派人至鎮國公府傳召鎮國夫人及妙音郡主入宮。然而,當禁衛統領貝葉到達鎮國公府時卻只有兩名老僕人留守在府中,鎮國夫人及妙音郡主早在頭一天已被下穹王派來的人馬接走。

  太上皇桐格得知桑吉妻女皆被亭葛梟接至下穹後命甬帝桐青悒封了鎮國公府,府中奴僕由禁衛看守,不得出府。消息傳開,帝都上下紛紛揣測鎮國公桑吉與下穹王亭葛梟以及桐氏皇室之間的微妙關係。三個月後,鎮國公桑吉率領下穹軍隊剿滅嘉朗族二十五部凱旋,下穹王亭葛梟親自至黑水河畔迎接,並在靜雪城內大擺盛宴三天三夜,為鎮國公及眾將士洗塵。

  慶功宴上,亭葛梟對桑吉禮遇有加,處處表現出對其敬重之意。“為了表達對鎮國公的敬意,本王還準備了一份大禮!”亭葛梟話落,一名奴僕捧著錦盒走到了桑吉面前。桑吉遲疑了一下,伸手接過錦盒將其打開。盒子裡裝的是一卷牛皮和一把金鑰匙。

  亭葛梟緩緩說道:“鎮國公為我象雄揮灑熱血、征戰沙場數十載,操勞半生不得閒。如今本王精心為鎮國公挑選了一處府邸,望鎮國公能在此好好安享晚年。”眾人好奇的目光下,桑吉攤開牛皮地契,一眼便瞥見四個大字——“蘇毗王府”!

  “本王已派人將鎮國夫人和妙音郡主接到王府與鎮國公團聚,算是給鎮國公的一個意外驚喜!”桑吉一震,抬眸瞥見亭葛梟唇邊一抹深不可測的笑意,忽覺寒入心骨。

  下穹王將王府贈予鎮國公桑吉的消息如野火之勢迅速傳開,象雄上下議論紛紛,甚至有人傳言鎮國公桑吉為求贖罪欲助亭葛梟顛覆象雄桐氏江山。鎮國公一家喬遷新居之日蘇毗城內鑼鼓喧天,好不熱鬧。然而,唯桑吉心裡明白,亭葛梟越是厚待桑氏,最終給予桑氏的報復就越殘忍。

  站在王府內院的花廳門外,桑吉一臉凝重地看著府中沉默勞作的侍從。這偌大的王府實則一隻牢籠,桑氏一家只是亭葛梟手掌中的玩物,一舉一動都在無數雙眼睛的監視中。

  桑珠扶著洛雲緩緩走來,桑吉忙收起臉上凝重之色,露出一抹笑意迎向洛云:“你怎麼不在屋裡好好休息呢?”“屋裡太悶,我想出來透透氣,曬曬太陽。”洛雲笑著,氣息微虛,精神卻比先前好了許多。

  “外頭風大,小心著涼。”桑吉體貼地將自己的外袍脫下,披上洛雲病弱消瘦的身子,然後從桑珠手中接過她的手,攬著她走進花廳。站在花廳門外,洛雲的目光緩緩拂過廳內的每一個角落,然後轉眸看向桑珠,輕聲開口道:“珠兒,你還記得這個地方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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