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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裡的空氣忽然變得冷冽,令人有種窒息的感覺。桑珏沉默傾聽著,傾聽著亭葛梟用沒有溫度的聲音講述他的過往。

  “穆昆收養我們的目的,是要將我們培養成能夠助他達成野心的工具。懷著仇恨的少年可以忍受永無止境的殘酷訓練,不分白晝黑夜。每個人都想讓自己變得更強,因為只有強者才能生存。第一年的訓練結束之後,十人人之中有三個被淘汰掉;第二年過後,只剩下四個人……”

  “被淘汰掉的那些人呢?”“餵了野狗!”他說得輕描淡寫,仿佛那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桑珏倏地一僵,心頭隱隱掠過一絲驚寒。

  “剩下來的四個人,每個人都是經歷了無數次生死搏鬥才得以活下來。所以,每個人都明白,自己的身邊只有敵人。最後的一年,可以用地獄般的生活來形容。除了更加殘酷的訓練,分分秒秒都要警惕著身邊的人,睡覺也得睜著眼,否則就可能再也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要想成為最後的倖存者,就要更狠毒、更冷血、更強悍!”亭葛梟的聲音到此終止。

  桑珏沉默,儘管他沒有再講下去,但她的腦海中已然浮現出那副殘忍、血腥而又黑暗的畫面。還有那個走出來的、渾身浴血的少年……活下來的那一刻,便是他復仇的開始!

  “羅剎鐵騎”的強悍足以令人聞風喪膽,可誰又想得到,在亭葛梟背後,真正可怕的是“鬼盟”軍團!許久的沉默過後,屋子裡響起了一陣擺弄瓶瓶罐罐的聲音。

  桑珏微皺眉,聞到了一絲清苦的藥糙味道。亭葛梟的腳步緩緩靠近床榻,還未等她反應過來,身上的錦被倏地被掀開。她一僵,背後竄起的涼意讓她陡然意識到自己竟光裸著上身!驚訝、羞窘、惱怒,交替掠過她漲得通紅的臉頰,但她卻只是咬緊牙,一聲不吭地趴在床上。

  亭葛梟站在床榻邊饒有興趣盯著她的臉,忽然輕笑道:“我以為你的反應應該會比現在要激烈!”她將臉轉向了床榻內側,咬牙切齒地說道:“你若是要幫我背上的傷上藥,動作就快點!”他挑了挑眉,唇邊勾起一道邪魅的笑容,伸出手指輕輕划過她背上裸露的潔白肌膚。床上的人兒明顯地一僵,全身都繃得緊緊的。

  “可惜啊……”他輕嘆著,語氣中透著惋惜:“這麼美麗的身體卻一點也不懂得憐惜!”他的手指繼續遊走在她的背部,輕輕撫摸著她背上那些深淺不一、縱橫交錯的疤痕。除去新添的三道猙獰的刀痕,她背上那些舊的傷痕不計其數。就像一塊光潔的上等白玉被人為地烙了瑕疵。

  “不過一具皮囊而已!”桑珏冷哂,沙啞的嗓音淡漠如水。他的手指頓住,意味深長地說道:“卻足以令男人為之神魂顛倒、熱血沸騰,甚至傾國傾城!”“……”桑珏驀地沉默下來,那句“傾國傾城”刺中了她心中的隱痛。

  亭葛梟笑了笑,收回了在她背上遊走的手指,拿起調好的藥膏對她說道:“這個不是普通的藥膏,會很痛!”“你還有廢話要說麼?”“沒!”

  濃稠的藥膏一接觸到傷口,頓時一股灼燒感漫延開來,隨著藥膏塗抹的面積越大,灼燒感越重,背部的皮膚仿佛要燃燒起來一般。桑珏下意識地緊緊抓扯住床單,咬牙忍住幾欲脫口而出的痛呼,額上滲出了層層細密的汗珠。直到她整個背部都傳來鑽心的疼痛,亭葛梟才終於放下了手中的藥罐。

  “半年時辰後就不會那麼痛了!”他伸手替她重新將錦被蓋上,然後起身走向屋子的另一邊。須臾,他的腳步聲又折回來,將一小包東西擱在了她的枕頭邊:“痛得受不了就吃一顆!”

  桑珏一直將頭對著床榻內側,直到聽到腳步聲離去才轉過頭來。一股熟悉的甜香氣息竄入鼻間。她嗅了嗅,伸手在枕邊摸索著,摸到了數枚圓潤飽滿的小小果實。

  猶豫了一下,她拿起一顆送入嘴裡——竟然是蜜棗!

  一百零三、浴池驚鴻

  格來公主的嫁隊在唐古拉山口遭遇鬼士襲擊,送嫁將軍桑珏重傷被擄的消息傳回了上穹帝都,帝都上下一片震驚。

  天下皆知,鬼士隸屬神秘殺手組織“鬼盟”,行事隱秘,手段狠毒,以重金受僱於人。鬼士行蹤詭密,至今無人知曉“鬼盟”所在。甬帝桐青悒當即下令象雄各郡郡守派兵搜尋“鬼盟”所在,重金尋賞提供鬼士行蹤者。

  消息傳回鎮國公府時,洛雲正在佛堂誦經,得知桑珏重傷被擄,洛雲頓時暈厥了過去,手中佛珠鏈倏地斷裂,佛珠散了一地。桑吉與洛卡莫從宮裡趕回來時,洛雲已經清醒過來,卻是淚流不止。自桑珏踏上送嫁旅程之後,洛雲一直心神不寧,日日在佛前祝禱,以求桑珏能平安歸來。未料,不祥之事還是發生了。

  此後,洛雲傷心過度、心神虛散一直臥床不起。好不容易安寧了一段時日的鎮國公府又籠罩在一片陰霾之中。九重宮闕之上,桐青悒孤身遙望遠方的天際,神情冷峻中透著濃濃哀傷。他後悔讓桑珏離開他的身邊,更恨自己不能撇下一切親自去找尋她……身為高高在上的帝王,他俯瞰天下眾生,卻在自己最珍貴的人遇到危難時無能為力。

  望著亞丁高原下那片廣闊的土地,他一遍遍在心底怒喊:若失去了她,這天下對他又有何意義?

  連續七日承受火燒般的疼痛過後,桑珏發現背後的傷口開始結痂脫落,其餘的部分皮膚則有脫皮的現象,痒痒的,仿佛重新生長一般。她一直不明白亭葛梟將她軟禁的目的,除了替她上藥,亭葛梟都不會出現。而且屋外也沒有把守,似乎對她這個瞎子相當放心。

  七日來,她已經漸漸習慣了黑暗,雖然眼睛看不見,但她的聽覺和嗅覺卻比從前更敏銳。晚飯過後不久,屋外又傳來了腳步聲。桑珏起身走向門口,聽到平日裡替她送三餐的鬼士的聲音:“小姐,主人吩咐帶您去浴池沐浴!”她微微一愣,未料到終於可以踏出這間屋子。

  打開門,微涼的夜風迎面拂來,鬼士身上散發出來的陰沉氣息一如沉寂的夜色。儘管她在“鬼盟”里呆的時間不長,大部分時間都是獨自呆在房間裡,但她卻感覺得到這裡的氣氛格外的死氣沉沉,就連空氣也透著陰森的味道。

  鬼士伸出手臂,讓她扶著他的手臂前行。她搖了搖頭說道:“你在前面引路就好,我可以自己走。”鬼士沉默下來,似乎在猶豫著。桑珏跨出門檻,將臉轉向鬼士的方向說道:“帶路吧!”“右邊!”鬼士簡短吐出兩個字,轉身往右邊緩緩走去。

  鬼士的步伐很輕,但雙目失明後的桑珏對一絲細微的聲響都變得格外敏感,很容易便能辨認出前方的腳步聲。楚離回頭驚訝地看向跟在身後的桑珏,雖然她走得極慢,但卻十分順暢,若不是知道她看不見,還真的很難看出來她是個瞎子。光憑這一點,她確實不簡單。如此看來,當日若不是她眼睛出了問題,他還未必能順利完成任務,將她帶回鬼盟。

  思緒流轉間,已至浴池門外。楚離輕輕拉開浴池的木門,轉身退至一旁對她說道:“到了!”氤氳水汽飄浮在空氣中,和著淡淡的花香迎面而來。桑珏微頷首,對一旁的鬼士表示謝意。

  “跨過門檻,向前走大約十五步有台階,共五級,下面便是浴池。”楚離細細交待著,鬼盟里從未有過女人,所以桑珏只能自己沐浴更衣:“乾淨衣裳就放在浴池左邊五步左右的軟榻上。”“謝謝!”桑珏再次道謝,獨自走入浴池,身後隨即傳來木門合上的聲音。

  靜靜傾聽了一下四周的聲響,確定浴池內只有她一人後,她便在心底默默數著步數走向浴池。正好十五步,五級台階下到第二級,她便感覺到溫暖的泉水輕輕涌盪在腳邊。

  褪去衣物,桑珏小心地繼續往下走。和著淡淡花香的泉水緩緩自她的腳踝漫過膝蓋,最後沒過腰際。她摸索著緩緩將身體沒入水中,將頭靠在池畔。溫暖的泉水,淡淡的花香有著安撫寧靜的功效,身體在泉水的撫觸下漸漸放鬆下來,全身經絡都無比的舒暢。

  記憶里,似乎許久沒有如此輕鬆的感覺。什麼都不用去想,什麼都不用去做,只是靜靜地閉著眼,享受著難得的平靜。也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間聽到有人的低語聲,那聲音似乎是從浴池外傳來。接著,她聽到了木門拉開的聲響,有人走進了浴池。她倏地驚醒過來,迅速起身翻躍到浴池左側,慌亂中估錯了距離,膝蓋撞上了軟榻的腳架。

  待她將衣物剛剛披裹上身,浴池內忽然傳來了一陣拍手稱讚聲:“眼睛看不見,動作竟然還能如此敏捷!”桑珏伸手攏了攏衣襟,冷冷笑道:“你貿然闖進來,不覺得失禮麼?”

  “呵呵,這是我的地方,我想去哪兒從不用過問誰!”亭葛梟的聲音透著一絲邪氣的笑意,緩緩飄過浴池。“那是我少見多怪了……”桑珏忽然笑起來:“鬼盟盟主的嗜好果然與眾不同。”“對美女感興趣,應該不算是特別的嗜好吧!”邪氣的聲音忽然間近在咫尺。

  桑珏一驚,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亭葛梟一瞬不瞬地盯著那張絕世容顏,陰鷙的黑眸隱隱跳動著一絲細細的火焰:“知道我在想什麼麼?”他的身體微微向前傾斜,鼻尖幾乎碰到桑珏的耳朵。

  一股無形的陰影氣息籠罩過來,危險而詭譎。桑珏不動聲色,心跳卻明顯地急促起來,攏在衣袖內的雙手也不自覺地因為緊張而握得死緊。“嗯……”他忽然在她的耳畔深吸一口氣,甚是陶醉地說道:“你身上好香……”

  他的身體離她越來越近,伸出手輕輕捋起她頰邊一縷帶著濕意的髮絲纏繞在指間。桑珏身體一震,驀地擒拿住他不安份的手,將他的身體推開。亭葛梟倒也不動,任她擒拿,好整以瑕地看著她。“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她冷冷開口,渾身隱隱透出一絲殺氣。

  “想殺了我!”他輕笑著,忽又湊近她身邊,另一隻手極快地探向她的腰間。桑珏一驚,迅速閃身避開,未料撞上了身後的軟榻,跌倒在軟榻上。空氣中,那絲陰邪的氣息緊隨而來。情急中,她伸手撐住軟榻,抬腳旋身翻向另一側。

  亭葛梟眼疾手快,探手向前想要揪住她的胳膊,卻只扯住了一片衣角。“唰!”一片錦繡飛揚,那原本裹在桑珏身上的繡錦白袍瞬間被扯落。桑珏驚呼一聲,慌亂中跌倒在地,赤裸的雪白身軀毫無遮掩地呈現在亭葛梟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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