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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然心中一窒,慌亂地對著手機道:“屈雲,我現在要趕去看他,有時間的時候再告訴你詳情。但是答應我,你絕對不可以過來,明白嗎!”

  說完,也來不及聽屈雲的話,直接掛機,沖入病房,一顆心像是要跳出喉嚨似的。

  如果,古承遠有什麼三長兩短,那麼她終其一生,也不會心安的。

  打開病房門的那剎那,悠然呆住了——古承遠不是出事了,而是醒了。

  他半坐在床上,正接受醫生的檢查。

  悠然身體中那些從出事以來就緊繃的神經,這才鬆弛下來,她像是連續爬了幾天幾夜的登山者,“咚”地一聲坐在了病床對面的沙發上,閉上眼,恢復著流逝的精力。

  古承遠一直在看著自己,悠然知道,但她暫時沒有力氣移動身子來逃避他的視線了。

  經過一系列詳細的檢查,醫生確定古承遠已無大礙,但還需要住院觀察幾天。

  主治醫生離開前,笑道:“總算沒事了,你看你女朋友為了照顧你,累慘了。”

  悠然掩面咬牙:現在的醫生,不好好救死扶傷,卻學著八卦來了。

  果然,當醫生護士集體走光光後,古承遠微笑著看向悠然,意味深長地說道:“女朋友?”

  “那是他們沒事意yín的。”悠然解釋。

  “或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呢?”古承遠淡淡道。

  悠然不語,這話,說得確實有水平,她差點就沒反應過來。

  悠然誠心道歉:“這次的事情,確實是我對你不起。因為在你來找我之前,爸媽剛好被人蓄意撞傷,我以為是你乾的,衝動之下,才會做出那種事情。”

  古承遠的頭髮幾天沒理,長了些,半遮住眼睛:“悠然,知道嗎?當我在水中時,我才明白,原來你這麼恨我。”

  悠然垂下頭,不知該如何回答,內臟像是被擰著,並不是痛,而是難受。

  “那時,我在想,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就會開心,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就會原諒我對你做過的那些錯事,如果我死了,是不是能夠在你心中永遠保留一點位置。”古承遠有著完美輪廓的嘴唇勾勒著微笑的弧度,將下半張臉映得顏色鮮明,但上半張臉,卻是陰暗的灰色:“於是,我就這麼任由自己沉下去。”

  “我並沒有要你死!”悠然握緊拳頭。

  “是應該死的,一早,就應該死的。”古承遠將頭微微往後仰,一張俊逸硬朗的臉,高抬:“根本,我就不是受歡迎的。我的生母,為了錢生下我,我的父親,也只是為了傳宗接代的目的才接納了我,唯一喜歡我從小疼愛我的養母,卻在我最需要的時刻,離開了。很多次,我都在想,根本沒有人歡迎的我,為什麼要來到這個世界上呢?很多次,被我父親打得奄奄一息時,我都在想,就這麼死了吧,這樣,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場解脫,但奇怪的是,每次還是能剩下最後一口氣,苟延殘喘,繼續腐爛。”

  “別這麼想,你應該珍惜現在擁有的,好好地生活下去才是。”悠然安慰道。

  “我現在最想擁有的,只是一個人。”古承遠看向悠然,略顯蒼白的唇慢慢開啟:“可是,她卻恨透了我,恨不得,我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哥。”悠然移開眼神:“如果你願意,我,還有爸媽,都很樂意接受你,你可以把我們當成真正的家人。”

  “悠然,你明白我要的是什麼。”古承遠緩聲道:“我要你,做為我的女人,作為我的妻子,而不僅僅是妹妹。”

  悠然搖頭,只是搖頭。

  “你還在恨我,是嗎?”古承遠問。

  “不,不是這個原因。”悠然繼續搖著頭:“我對你,已經沒有了那種感覺。”

  “因為,你心中已經有了屈雲,是嗎?”古承遠的聲音越來越近。

  “我不曉得。”悠然覺得腦袋都要被自己給搖昏了。

  “悠然,只有你,才能救我。”古承遠的聲音,就在悠然的耳後響起。

  悠然受驚,正想離開,但古承遠卻將她從後抱住。

  緊緊地就像是遇溺者在大海中抓住了一根救生浮木般。

  她是他唯一的拯救,放開,便是死。

  “古……哥,你別這樣。”悠然掙扎著。

  “悠然,你要我怎麼做,才肯留在我身邊,只要你說出口,不論什麼事,我都會做的。”

  古承遠的聲音,他的姿態,都放得低,彷佛低到了塵埃中。

  他的髮絲,癱軟在悠然的肩上,彷佛沉陷的模樣。

  一向兇猛的獸,在血肉模糊,奄奄一息之際,也是令人心憐的。

  於是,悠然失神了,直到略顯冰涼淡薄的唇觸在她赤裸的頸脖間,她才回過神來,猛地起身,遠離了古承遠。

  “哥,我和你,今後只能是兄妹關係。”悠然坦誠地告訴他:“以前的那些時光,回不去了,我們就一切把它忘了吧。”

  悠然沒有回頭,但背脊卻感受得到身後的凝重,古承遠的聲音是蕭瑟的:“或許那些時光對你來講,是無足輕重的,但對我,卻是唯一的快樂……所以,我不能忘記,我做不到。”

  是自己無情了嗎?悠然想。

  在和古承遠以及屈雲交往時,她都是全身心付出的,可是最終得到的,卻是一連串的打擊。

  沒關係,誰沒有摔過跤,悠然可以自己爬起來。

  可是為什麼,當她要開始新生活時,他們兩人又爭先恐後地跑來,情深意切地表示對自己的愛?

  那麼,之前的傷害,又是為了什麼?

  痛,雖然已經過去,但卻是有記憶的,悠然無法輕易地做到釋懷。

  接下來的幾天,古承遠還是住院觀察,悠然有時間,便去看他。

  似乎要等看見她時,古承遠那灰暗的眸子,才會重新染滿色彩。

  悠然決定,只要古承遠一出院,她就儘量少和他見面,這樣,對兩人都好。

  然而意料之外的事情也是常常發生的。

  這天,悠然推開古承遠的病房門,卻看見裡面坐著一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

  看見悠然,中年男人也就停住剛才的話題,起身道:“承遠,這件事,你好好考慮下吧,不論你做出什麼決定,我們都會理解的,畢竟,他這個父親,並不是這麼稱職。”

  說完,中年男人對悠然頷首,打個招呼,便離開了。

  悠然發現,今天的古承遠並沒有平日看見自己時的振奮,他的眼底,彷佛有濃重凝滯的色彩。

  從剛才那名中年男人臨走時說的那句話中,悠然明白,古承遠的異樣肯定和他父親古志有關。

  可悠然沒問,只是將帶來的花插入花瓶中。

  而古承遠則一直看著窗外,良久才道:“可以陪我去花園走走嗎?”

  盛夏,陽光穠麗,在葡萄架下,兩人坐住,一絲絲的陽光穿過藤蔓灑在身上,有種溫暖的癢意。

  “因為長年酗酒,他得了肝硬化,必須儘快進行肝移植手術,可是他這種O型RH陰性血的肝源太稀少,即使願意出高價也買不到。我大伯的意思,是希望我能割肝救他。”

  悠然這才知道,剛才那中年男人原來是古志的哥哥。

  “你說,我應該答應嗎?”古承遠問。

  悠然覺得,這個問題是自己這輩子遇到的最難回答的,她甚至連張口的勇氣也沒有。

  古承遠背脊上的傷痕,太過鮮明猙獰,皮肉的傷如此,那心中的傷又怎能是言語能表達的?

  古志對他而言,是個十足十的惡魔。

  可是偏偏,是這個惡魔給予了他生命,如果古承遠拒絕,那麼,古志唯一剩下的,便是一條死路。

  悠然想將自己放在古承遠的位置上設想,可是當她這麼做時,卻起了顫慄的衝動。

  她無法承受古承遠經歷過的一切。

  “想來,我已經很多年沒有看見他了,從能夠自立開始,我就搬了出來,再也沒回去過,再沒有看過他一眼。”

  古承遠仰起頭,藤蔓的影子在他那有著鮮明輪廓的臉上晃動,像是記憶在牽扯。

  “我恨他,以前的每一個晚上,我都會詛咒他快快死去,並且,是經歷最慘烈的死法。現在,他就要死去,我是應該高興的,對,我是應該高興的……”

  可是他的聲音,靜靜的,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雖然說了理解古承遠的任何決定,但那位大伯還是每天都會來電話,向他報告古志的病情。

  一日重似一日。

  古承遠一句話也沒有說,但悠然看得出,他失神的時間增多了。

  每次進門,總會看見他坐在窗口,看著外面不知名的某處,要很久,才能發覺自己的到來。

  終於有一天,在接到那個熟悉的電話後,古承遠的沉默更甚於往常。

  古志,已經到了最危險的時刻。

  “你能陪我去看看他嗎?”悠然問。

  她看得出古承遠眼中的猶豫,她替他問出了這句話。

  古承遠領了她的情,兩人一同前往古志所在的醫院。

  這是悠然第一次看見古志,從五官輪廓上看,他和古承遠很像,年輕時,也應該是俊朗的。

  可因為多年的酗酒與此刻的重病,他躺在床上,瘦得只剩下骨頭,臉色灰暗黝黑,全身上下插滿了管子,要很用力才能看出他生命的跡象。

  不論他做過什麼,此刻的他,只是一個連呼吸都困難的病人。

  像是有某種感覺,已經昏迷一夜的古志忽然輕輕掀動了眼瞼。

  他的眼珠,已經變得渾濁,可是在看見古承遠的那剎那,卻爆she出光亮。

  古志伸出插著輸液管的嶙峋的手,伸向古承遠,嘴中,喃喃地念著他的名字:“承遠……兒子……”

  悠然聽見了骨頭“咯吱”作響的聲音,那是從古承遠身上發出的——他的拳頭是緊握的,他的脊背是繃直的,他的身體是微顫的。

  那微顫,讓他全身的骨骼摩擦作響。

  像是看見了不能承受的東西,古承遠轉身,跌跌撞撞地沖了出去。

  悠然想要追去,但古志卻忽然出現呼吸困難的症狀,她只能暫時放下古承遠,轉而叫來醫生。

  經過一番緊急的搶救,古志暫時無大礙了。

  醫生告訴悠然,古志的情況已經是非常危險,如果再找不到肝源,進行肝移植手術,他肯定挺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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