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1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這一支隊伍中,一個年在三四十歲之間的中年人坐在車前,手拍車轅向同行者講述這些鄉俗的由來,神態間眉飛色舞,就連頜下略顯雜亂的垂須都顯得有些調皮。

  這中年人不是旁人,正是大梁朝廷新晉的濮陽郡公江虨。不過眼下的江虨卻並沒有什麼新貴勛臣的莊重威儀,他身上裹著厚厚的皮氅,由於趕路而疏於打理,髻發顯得散亂且油污,臉上也沒有什麼養尊處優的貴氣,望去黑瘦乾癟,較之實際年齡老氣許多,唯兩眼神采奕奕,顯得精力十足。

  但無論此前經歷什麼,隨著隊伍前行越近洛陽城,江虨的精神便越振奮,心情便越開朗,無顧身份的差別箕坐車前,向傍車而行的那些涼州力卒們講述河洛之間種種民俗。

  終於在傍晚之際,地平線上出現了洛陽城那宏大的城池輪廓,江虨站在車上臨高而眺,看到城池那筆直渾厚的線條,兩眼霎時間變得紅潤起來:「終於回來了!」

  隨行的一眾涼州人士,大多數沒有親臨河洛的經歷,遠遠看到洛陽城那雄壯的城池,一時間隊伍中不斷響起此起彼伏的驚嘆聲。

  「如此大城,耗用幾多?」

  「這麼大的城池,怕是最少能居二十萬眾吧!」

  也無怪乎這些涼州人士倍感驚嘆,雖然涼州地處西邊,免於許多中原兵禍並有大量民眾西遷避禍,又經過張氏州主幾代人的經營,但西涼畢竟地處邊陲,底蘊淺薄,哪能比得上天中腹心之底蘊與活力。

  他們一路行來,關隴之間雖然都已復治多年,但也只是草草略有可觀,即便如此,關中長安城之壯大也頗讓他們大開眼界。至於眼下的洛陽城,則是大梁中樞久駐,經過前後長達十多年的興創經營,可謂當今宇內第一大城,更是直接刷新了這些涼州人士對於雄都大邑的概念。

  但無論再怎麼驚嘆,他們今天是不可再進入洛陽城了,不獨獨是因為天色已晚,更因為隊伍中還有一位身份不同尋常的貴人,禮數上還有一定的講究。

  因是這一群人便被暫時安排進了距離洛陽城不遠的舊洛軍城,但就算是這座純粹的軍事建築,規模較之涼州首邑姑臧城都大上許多,倒是稍微彌補了這些涼州人士不能直入洛陽的遺憾。

  一行人行往舊洛軍城,距離城門還在里許開外,便看到道路上早有人於此翹首相迎,其中一批很明顯是來自台城,俱都身著大梁朝廷新制玄黑官袍冬服,隊列整齊。

  另一批人則就顯得隨意許多,當中有人遠遠看到車前的江虨,已經忍不住笑逐顏開,闊步迎上,遠遠便拱手道:「思玄兄壯行西土,駐邊逐功,一去經年,卻讓天中舊友神追不及,苦愁相思啊!」

  江虨舊年行台任事,本就人緣極好,再加上如今更獲封郡公,乃是大梁新朝名列前茅的顯貴,雖然在新朝創設前後盛大典禮中,由於遠在涼州而缺席,但世道之眾同樣不會忽略了他。所以得悉其人歸國之後,單單前來迎接者便足有數百之眾。

  洛中舊人熱情歡迎,更讓江虨感念良多,但他還是謹記使命,先與朝廷派出的官員做好涼州之眾交接事宜,然後才又匆匆趕來與這些舊友相會。

  長別數年,彼此之間並不顯得生分,特別江虨如今身份更是不同尋常,也讓時流忍不住稍作逢迎,因是暢談起來,氛圍很是熱絡。

  江虨最好奇自然是他身在涼州這幾年時間裡,洛中種種新事,雖然彼此之間消息聯絡也很暢通,但書函寄語,總是少了一些細節。此時再聽友人勝論舊事種種,江虨也難免遺憾錯過許多大事,雖然他這幾年在涼州也非虛度,不乏創事,但跟天中雄闊相比,總覺得還是少了一些意思。

  一群人正閒談間,又有一名錦袍壯漢闊行而入,其人舉止頗具殺伐氣息,特別那隻獨眼令人印象深刻。江虨友人多為士流,隨著這滿身煞氣的壯漢入內,整個廳室中氣氛為之一沉。

  獨眼壯漢自然便是胡潤,他也無顧旁人打量眼神,直入廳上正對江虨禮揖笑道:「得聞濮陽公載譽歸國,某正居軍城之內,直趨來迎,不想仍是落後一眾賢流,還望濮陽公勿罪。」

  對於胡潤的到來,江虨也有一些意外,但還是起身相迎,讓胡潤入席並坐。

  胡潤乃是聖人門生,本身又軍功卓著獲封縣公,如今更是官居六軍都督府左都督,乃是宿衛洛都的大將之一,可謂位高權重。因是在場士流對他也不敢怠慢,俱都禮敬有加。

  不過胡潤雖然也是出身江州巨室,但家道一度中落,本身更是成長於蠻部之中,追從聖人以來多為武用,與在場這些士流難免志趣有別,聊不到一起去。而其人身份又讓人不能忽略他,如此一來,廳中原本那熱絡氛圍便不復再。

  於是漸漸的,相會眾人便都起身告辭,不再打擾江虨休息,只是約定來日再敘。江虨自然起身相送,可是待到送過眾人之後,江虨卻發現胡潤仍然杵在他的身後,絲毫沒有要告辭的意思。

  這就不免讓江虨有些好奇與不滿了,他與胡潤雖然都是皇帝陛下肱骨心腹,但文武殊途,彼此之間也沒有多深厚的交情,最起碼不至於在歸都伊始便漏夜傾談。更何況,他離洛多年,甫歸之際正想念家人,此前友人太多而無暇與家人細述別情,眼下更不願將時間浪費在胡潤身上。

  江虨正待要開口送客,胡潤卻已經先一步開口,那一隻獨眼上上下下打量著江虨,專注眼神頗令江虨感覺心底發麻,便又聽對方開口道:「居邊經年,濮陽公面貌可是較之往年大有殊異,黑了也瘦了,想必戍遠謀邊不乏辛苦,飲食起居俱都難擬中國罷?」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