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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匡正是這樣的一個人,早在鄉土並未遭受巨大變故的時候,當然生存環境談不上有多安穩,其家便在十里八鄉中獨秀而出,鄉人們也信服他的能力,日常有了什麼糾紛,願意請其仲裁。

  陳平分肉,民稱公允,得宰天下,亦如是肉。可惜孟匡並沒有這種際遇,所以直到現在,除了在鄉民族眾之間頗積威望之外,放及天下,仍是一名不文。

  早間當機立斷,決定棄亂歸正之後,孟匡便囚禁了其他持有不同意見的族眾,決定與潘甲進行合作,戴罪立功,為這些可憐的族眾們爭取一點生機。

  羯軍活躍在曲周四邊的斥候們日漸減少,並不是一個感覺,而是一個事實。甚至就連與孟氏營地這種耳目的聯絡,也變得不如往日那樣頻繁。

  「應是東面王師攻略甚急,羯軍處境已經不如往日從容。」

  孟匡如是分析道,雖然他們孟氏這些人此前在羯軍威逼利誘下充當了羯軍的耳目,但是對於羯軍真正的軍情如何,其實了解也並不多。

  憑著他們了解的這些訊息,哪怕盡告王師,能夠發揮的效用也是有限,肯定不能償還過錯。潘甲冒著生命危險離開縣城,若僅僅只是如此,肯定也不會滿意。

  所以雙方在稍作商議之後,決定布下陷阱,誘捕幾名真正的羯軍兵長,期望能有所得。

  在做出這個決定之後,各自心內都有幾分惶恐。畢竟在此之前,他們只是鄉野之間謀生的尋常人,一想到居然要對付真正殺人如麻的驕兵悍將,心中難免驚悸有加。但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既然已經捲入到這種程度的紛爭之中,若不做些什麼扭轉處境,終究是不甘心。

  一旦做出了選擇,孟匡表現的比潘甲還要積極,從定策到施行,全無拖泥帶水。上午時分,已經派出了信使去聯絡設立在距離曲周縣城並不算遙遠的羯軍軍營,告知這裡又查獲一點重要的南人軍情,希望羯軍方面能夠早作處斷。

  消息送出幾個時辰之後,到了傍晚時分,羯軍方面一個幢主便率領著七八名游騎隨從來到營地,可見對於南軍的舉動如何也是十足關心,不敢怠慢。

  營地中內緊外松,大體仍然保持著舊態,但那幢主也是久經戰陣,目光敏銳,還是看出了一絲不同,縱馬抵達營地之後,並不急於進入,勒馬在外皺眉道:「孟七何在?」

  孟七便是早前負責與羯軍接觸的族人,早間已經被孟匡軟禁起來,心中有鬼自然發慌,其他行出迎接的孟氏族人聽到這只是尋常的疑問,已經緊張的不知道說什麼,只有孟匡尚算鎮定,緩步上前嘆息道:「七郎自率家眾外出採獵,不久即歸。天時轉寒,即將入冬,生民在野,實在辛苦,若不能早早做下一些儲備,寒冬到來時,還不知有幾人能熬過去。」

  說話間,他主動上前攀住韁繩攙扶那名羯軍幢主下馬,嘴裡還在繼續訴苦:「這樣的世道,晝夜都是艱難,更不敢有遠計。我們這些可憐鄉眾,真是盼望能夠入遷將軍營下,好歹可以免除郊野這些危害……」

  那幢主聞言後,倒是有幾分不自在,他自然不可能給予這些孟氏鄉民更多庇護,這些人若不在野中充當耳目,對他來說也是全無用處。

  彼此往來之間總算略積薄情,那幢主也是嘆息一聲不乏訴苦道:「你等野民,只道行伍中還有保全之力,又哪知我們所應付的是怎樣兇悍敵人。眼下在這草甸里還能稍求活命,若真將你們招攬入軍,那兇險煎熬只怕一日也難承受得住。」

  說話間,一行人便往營地中行去,孟匡循著這兵長語氣不動聲色的試探道:「曲周這些南軍,早被壓製得不敢出城,已經全無膽氣。將軍等縱橫此境,所向無敵,河北終究還是咱們自己地界,難道還有什麼危患?」

  「淺見傖丁,你又懂些什麼?東武城無力據守,早被南軍攻下,現在那些南軍屢番挑釁,將主近日都在東面作戰,若非將士力戰,此境早不知被南軍掃蕩……罷了,說了你也不懂。」

  幢主大步行走在前,言及當下不利的形勢,難免抱怨幾句,片刻後才醒覺過來,不願在鄉民面前露怯,便止住了這個話題,轉而問道:「是了,傳信所言,得獲南人重要動態,不要浪費時間,直管道來。」

  「將軍既然至此,哪有不款待的道理,咱們邊吃邊談。」

  孟匡行走在後,熱情邀請幢主入內,並吩咐周遭家眾們準備馬料,妥善安置這一行人所騎乘的戰馬。那幢主倒也不疑有他,吩咐一名兵卒在外指點鄉民該要如何保養馬力,便在孟匡的引領下行入窩棚。

  「你們這些傖丁也無須抱怨,跟旁人比較起來處境已經算好,還能得於甲兵照應看顧,至今尚能活命,沒有橫死荒郊,偶爾還能有進項。」

  幢主一邊走著一邊絮叨:「也正是將主仁慈,不願殘害你們小民性命,居然還有物貨賜給。換了另一個狠心的將主看顧此境,你等還有這樣的好運?盛世藏金,亂世積穀,國事崩壞到這個樣子,只怕就連身在信都的主上,也不如你等晝夜還有衣食的進項。」

  聽到這話,孟匡只是點頭稱是,言談之間不乏阿諛,待到那幢主並幾名兵丁行入窩棚之中,更將營地中所剩不多的珍貴吃食盡數奉出,食案上倒也豐盛。

  這些飲食之物,除了他們自在郊野獵獲的獵物之外,其餘多數還是截獲的南人物資。那幢主坐在席中,忍不住又開口絮叨起來,無非同人不同命,身在晉國當兵都比他們這些羯卒要幸運,羯主遠遠避在信都,只知道一味傳令驅使他們用命,言及實際的利好卻一分不願施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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