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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輕人便是謝萬,聽到阿秀認出了自己,倒也有幾分欣喜。大將軍府邸賓客滿盈,他雖然與沈勁同行出入幾次,但也不確定阿秀這個小郎君能不能記住自己。如他兄長雖是行台數得上的督鎮大將,但誰家又無兄弟林立?似他這種位卑功薄譽淺的兄弟不為人所知,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至於阿秀禮稱後的幾句言語,他倒不怎麼記在心上,聞言後只是擺擺手笑道:「學童好鬧,天性如此,又算是什麼孟浪劣態。我與你家世堅同窗良友,舊年學中浪戲,那可是大甚於此啊。」

  他這裡隨口道來,另一側草地上的郗超已經忍不住撇撇嘴,心道既然如此,方才還有臉說館院學風大不如前?不過他也知眼下並不是抬槓的好時機,只在那裡擺手道:「阿秀來得正好,我們此前得你叮囑,於此設伏,卻沒想到驚擾到謝府世好的車行,真是羞愧難當……」

  阿秀早知緣由如何,所以剛一開口便拿話架起謝萬,再聽到郗超的話後,臉上更露出一副羞澀惶恐表情,又連連對謝萬施禮道歉:「竟然如此唐突,真是失禮,不知尊府家人可有傷損?請讓我……」

  謝萬這會兒神態已經不再是此前那種焦躁模樣,眼見阿秀如此,更是一臉大度擺手道:「此處本就荒僻,我輕行至此,擾了你們遊戲,反又車具受損,真是各有所失。」

  說話間,他又轉首望向阿秀身邊其他幾人,特別是多看了幾眼在他家壯仆包圍下還能稍作支撐的沈勛。待得悉沈勛身份後,他臉上更流露出稍顯誇張的笑容:「竟是天中壯義沈二郎,難怪英姿壯朗,大得父韻啊!」

  舊年沈牧出鎮泰山郡,年久無功,時譽漸弱,可是隨著去年冀南的大勝,如今已是國中盛議幾人之一。特別謝萬居喪前也久在王師任事,更深知沈牧此功之壯大,因是對沈勛便更熱情幾分。至於其他如郗超之流,雖然得知出身也稱不凡,但就不免冷淡一些。

  謝萬這種世故的表現,本就世道俗情,無可厚非,但落在場中這些不諳世事的學子們眼中,則就有些彆扭。

  謝萬還要拉著沈勛再談一談他父親去年功事,可沈勛自出生到現在,跟他家老子相處時間也有限,兼有些看不慣謝萬的作態,對此更是興趣乏乏。

  他直接甩開了謝萬的糾纏,行至謝家修車處蹲在那裡看了看,便說道:「這車駕是神都坊所出,優重減震,尋常車軸是難更換的。過來兩人,先回工程院去尋雷院士,請他先支一套丁九車配,速速送來。」

  沈勛熱好鬥毆,操行自是急缺,因是也常在工程院下屬的神都坊里出沒打工積攢操行,對於器械事務並不陌生。

  他這裡擺弄著謝氏家人好不容易換下的斷裂車軸,隨口道出一些保養事項,神都坊器物雖然精良,但構造也難免更加精緻,謝府這車駕久乏保養,馳道坦行還倒罷了,行走崎嶇野地中,就算沒有陷入坑洞裡,也是很容易出問題的。而一般人家仍作俗物使用,自然也就難免問題多多。

  沈勛不願搭理謝萬,一副老司機的架勢指點謝府家人日常養護車架的事項。

  謝萬見狀便也不湊過去,只是對阿秀稍作解釋:「若只我行途受擾,也不至於肝火躁動,為難後進。只是今次護送家嫂、幼姝往龍門道觀祈福,歸途日短擇行荒徑,也就難免小有失態。」

  阿秀在親人並同窗之間,自是喜怒隨意,但是在外人面前,也如他父親一樣,不太慣於將心情全然擺在臉上。聽到謝萬的解釋,他還只是做羞愧歉意狀,待知車駕上乘坐的是謝奕的妻女,便又表示該要再作致歉。

  謝萬似是想到了什麼,拉住阿秀行到坡上圍屏所在,靠近圍屏的時候,阿秀便頓住足,立在圍屏外長揖到地,恭聲道:「學童浪戲,驚擾謝府阿媼、阿妹,實在羞愧難當。野中郊途不敢面犯,擇日必登門再表歉意。」

  圍屏中還沒有回應,謝萬已經上前拉起阿秀,笑道:「你我兩家自是通家世交,無須拘於世道俗禮。家中幼姝也是簡居枯燥,常思舊日與幼少世兄並日嬉戲的歡樂,道左偶遇,不妨一見。」

  阿秀聽到這話,眸子倒是閃了一閃,但終究還是沒有邁步。而此時,圍屏內也有一名僕婦行出,將一柄繡扇遞給阿秀。阿秀翻過扇面,見其上自有娟秀小字,未及細覽,卻見旁側謝萬眼神向此飄來,便將繡扇收入袖內,又對謝萬歉意一笑,轉又行回同窗之中。

  待到學子尋來車配,又有沈氏護衛尋找至此,幫手將車架修好,天色還未大暗,這件事總算得於了結。阿秀吩咐沈家護衛幫忙護送謝府家人回家,他又與同窗告別,而後才跟沈勛他們上車返家。

  之後謝府家人歸途,謝萬屏退車夫,親自駕車而行。

  謝裒去世之前曾有遺囑,言是生不能盡力壯復社稷,死則希望能夠近覽海內一統、告慰亡靈,既不願葬於舊年沈氏幫助在吳鄉興設的新家,也不願歸葬故籍,而是希望葬在天中。又因去年戰事頻密,北邙軍防嚴謹,因是便葬在了龍門附近,而謝家居喪一眾家人,自然也結廬在此。

  這種用心,追其深意,只是不願自己的死讓家門子弟遠離行台中心,錯過之後的壯闊波瀾。世道同於此情者不乏,謝家如此,倒也並不突兀。

  謝萬雖然也悲傷於父親之不壽,但也深知今年開始便是世道再作壯進的大年景,而他又恰是年富力強、志氣高遠的年紀,卻不得不拘於禮法而喪居草廬,儘管行台也有奪情起用,但所針對的是他兄長謝奕那樣的高級督將,自不會延及他這種下層的幢主兵長之類,不得不說是有幾分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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