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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兆府李充入郡,首先便拿韋氏開刀,又有雍州刺史府擺出確鑿的聯結杜洪的罪證,韋氏最強一支便被直接斬斷,留下韋楷、韋諶這種年方而立的後輩執掌家門,自然更加不是杜家的對手,鄉產接連被剝除瓜分,聲勢已經大不如前。

  今次行台邀請韋氏,也算是網開一面,以示並無將韋氏趕盡殺絕的意思。畢竟韋氏經營鄉土幾十年之久,一旦徹底拔除,牽連太過深重,或將復演弘農楊氏慘劇。關中新定,若再貿然掀起牽連數千乃至上萬人眾的風波,對於之後各種事務進程都有十分不利的影響。

  韋氏子弟所以擺出針鋒相對的姿態,將與杜氏的矛盾公開化,看似是年輕氣盛、不知收斂,其實又何嘗不是一種自存之道。杜氏這兩年得意之後不免忘形,一些小節上失于謹慎,能夠有一個不弱的鄉仇門戶盯著他們,對於京兆府而言也是樂見的情形。

  其他一些受邀世族,便不如這兩家如此張揚。特別是北地傅氏,北地傅氏也是魏晉之際極為重要的世族名流,特別中朝傅玄更是引領一時世道風潮。所以言其特殊,便在於傅氏雖然郡望北地,但於鄉籍本郡聲勢早已經凋零萎靡到了極點。

  北地本就地在三輔之外,多戎胡雜居,並不利於冠帶之家世代傳承。而且也的確傅氏主支從很久之前便已經背井離鄉,遷居清河,而之後更隨南遷大潮前往江東,逐漸泯滅於一眾僑門之中。

  而眼下所謂北地傅氏,則純粹就是江虨來到關中後,搜索傅氏殘留關中的族人,生生扶立起來以繼承北地傅氏這樣一個家聲影響。至於此舉會否引發江東傅氏族人的不滿,這並不在行台考慮之內。

  說到底,彰顯這些關隴世族家聲,重點還是在於加強對於關中的治理,而不是真的要將這些舊族從塵埃中翻撿托起。

  因此,北地傅氏雖具大名,但今次前來龍首原的不過一老叟並兩個畏畏縮縮的年輕人而已,單就氣象以論,甚至比不上那些鄉豪子弟。但是因其乘坐著代表行台的黃幢徵車,便也無人敢於小覷,所過之處,眾人皆避於道左拱手為禮。

  到場人員,除了關中一眾鄉流之外,還有一批氣勢不弱的人眾,那就是來自隴上的豪強。這些人眾約有近百之數,算上隨員也不過幾百人,在整個龍首原數量上算是弱勢,但氣勢卻絕對不弱,一個個俱都悍氣透骨,勒馬頓立於一處,周邊少有人敢於靠近過去。

  關中故是民風彪悍,但是較之隴上還是稍遜一籌,一方面是長久以來地勢依存所帶來的壓迫,對於三輔民眾而來,隴民就是需要提防、隨時有可能反梁入戶的強盜,另一方面自然是隴上生存環境較之關中還要更加惡劣幾分,也就養成了隴民舉手投足間的悍勇血氣。

  儘管目下關隴俱都一統於行台治下,但畢竟時日尚淺,還未能進行一個徹底的交融,彼此之間隔閡仍然深重。

  如果說隴民因為兇悍而被孤立,那麼在場還有一批人則就顯得分外氣弱可憐,那就是一部分氐羌胡酋。關中生民,戎胡居半,行台創製關中,自然不可能將數量如此眾多的氐羌胡眾完全排斥在外,所以今次大將軍宴請時流,也有幾十名胡酋受到地方推舉得以與會。

  所謂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也沒有一直得意在勢的道理,這話用在這群胡酋身上再合適不過。

  他們這些人眾,雖然未必與之前統治關中的屠各和羯胡有什麼族親,但是在面對關隴一眾晉人豪強的時候,因為都是胡人的關係,往往也成為被倚重的對象,充當屠各與羯胡的爪牙,欺壓凌辱關中的諸夏生民。

  可是如今行台復治,王命再昌盛於關中,這些胡眾們的苦日子便到來了。雖然行台官面上也一直在宣說行台寬宏博大,諸胡只要能夠安順守法,同樣也是王命庇護的良民,但落實在實際上,自然也不可能做到一視同仁。

  像是隴上的邊胡,尚能得益於行台的羈縻政策,還能維持一定的獨立性。但是三輔之內的胡眾則就沒有這種優待,關中收復以來,行台便一直在圍剿肅清境域之內的流竄賊寇,而在這剿匪的過程中,失手幹掉幾個胡虜部落,那也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畢竟過往這些年,諸胡便是禍亂關中的主力,望過去一個個也都是凶態類似,誰又能保證那些胡眾不是盜匪偽裝的?剿匪事宜,疾如風火,誰又有精力於戰陣之上審問他們究竟有無罪實?最保險的做法,自然是殺了再問,至於死人沒辦法開口叫屈,那也只能說聲抱歉。

  在王師摧枯拉朽的鎮壓之下,這些胡眾們即便是心內冤屈想要串結作亂,也根本就沒有壯大起來的機會。特別是那個不爭氣的偽漢王劉昌明,幾個月的時間裡便被從北地一路追殺到陝北乃至於河套,令得關中再無一個可稱強大的胡人勢力可以號令諸胡群起作亂。

  所以在今年年初,當雍州刺史府宣告關中匪寇清剿事宜卓有成效、暫告段落的時候,最歡樂的還不是那些關中晉人民眾,而是在這一輪清掃中得以倖存下來的胡眾們,大難不死,簡直就是熱淚盈眶。

  而後京兆等各郡府於境域之內諸胡民眾里頒行嚴格的禁鐵令,凡戶有藏鐵超過兩數即刻捕殺,這對那些胡眾而言非但不是酷令,反而是一種保護,意味著他們這些胡眾沒有了組織武裝的能力,不需要再趕盡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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