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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們總角布衣之好,相處時自然乏甚雜念,可是在講起馮家所以興盛起來,一個個也都難掩羨慕之情。而那個馮三倒也並不因此矜持傲慢,只是擺手道:「跟翹立天中學府的韋七兄和軍府勇將的魯四郎相比,我家所得些微物用起色又算得了什麼!」

  一眾人說說笑笑行入一處園墅中,園墅內各種餐飲事宜早已準備妥當,韋軌登席一望,只見各種餐食較之天中宴席所見都不遜色,更覺鄉土變化之大,較之舊年貧苦已經大不相同。

  「各位兄長也多在職,韋七兄更是隨駕大將軍畔,所以今天盡興則可,不可因酒誤事,我讓家人少備酒貨,可不是吝嗇。待到來日得暇,咱們再共求一醉!」

  那馮三拉著韋軌的手臂將他按在上席,又著家人送上各種顏色望去便鮮艷可口的糕點飴食,其他人見狀後便拍案怪叫起來:「這些玉谷坊糕飴,往常我們來做客,怎麼不見馮三你取出?實在是厚薄鮮明啊!」

  那馮三聞言後便大笑道:「你們這群老饕,旬日便來騷擾我,早就已經厭見,怎麼能比韋七兄!玉谷坊法源江東,據說乃是禁苑飲食佳品,一斤糕便作價數兩金,自然要留待貴客稀客!」

  韋軌坐在席中,臉上始終淺笑,但心情卻漸漸低落起來,雖然夥伴們仍然對他熱情無比,但總讓他感覺有幾分疏遠陌生,他也偶然發起話題,問道:「是了,怎麼不見魯四郎來見我?」

  「四郎若知阿兄此刻才問起他,大概要失望透頂了。他還特意囑我轉告韋兄,今日可不是刻意不來,實在軍府將要於大將軍駕前檢閱,事務諸多,他是要到夜中才能抽身……」

  聽到夥伴們的講述,韋軌才知原來魯敬宗如今已經是軍府幢主一級的高階兵長,而其他一些缺席的,也都或在軍府或在官署任事,不得抽身。

  得知這些之後,韋軌不免更加的失落,幾杯果酒入腹,頭腦也漸漸昏沉,低頭長嘆道:「舊年志氣高昂,出走天中,只道自此之後會有別樣天地得逞才力。離鄉年也未及數載,碌碌無為不得尺寸之名,卻不意鄉中已是滄海桑田,同儕舊好俱都先我而行。今日幸得諸位良友款待,我真是受之有愧!」

  「什麼愧或不愧?」

  韋軌話音剛落,門外便又沖入一個少年,正是他們舊好的魯敬宗,其人匆匆而來,甲衣都還沒有來得及換,待入房中眼見韋軌眼角微有濕痕,忙不迭行上前說道:「阿兄何以感慨?我真不是特意怠慢……」

  「四郎你這麼說,那我更要羞愧得不敢相對了!我只是懊惱自身自視過高,強立天中為眾賢埋沒不能出,反倒不如諸位舊好相攜共進,各具色彩……」

  韋軌聞言後連忙起身解釋道,而後又一臉苦澀笑容嘆息:「你們或是都道我於天中頗得意氣,但其實、其實我……唉,我真是愧對了諸位好友的期待啊!」

  聽到韋軌這麼說,廳室中氣氛不免稍有回落,魯敬宗聞言後卻將眼一瞪,大聲道:「韋七你自是我等兄弟,豈因境域能有改變。天中匯聚四方英流,立足尚且不易,出頭更是艱難。你能立足天中,便是咱們鄉好的驕傲。若再作這種愁色厭聲,莫非是久見天中光華,已經不願再跟我們這些怯居鄉土、不敢遠行的門戶犬才同席共歡?」

  韋軌聽到這話,臉上愧疚更濃。他今日所以如此失態,也是長久以來的失衡,本來在鄉中的時候,他也稱得上是鄉野中的英壯,甚至舊年兵亂時便敢夥同一眾夥伴們離鄉遠行去迎王師,可知對自己也是期許甚高。

  之後下定決心留在天中,所見諸多時流少賢,俱都不比他遜色甚至多有秀出。而他就連考取馨士館都屢受挫折,今次隨駕甚至還是沾惠於鄉籍。歸鄉之後再見這些舊年眾好一個個也都各有起色,這不免讓他更加茫然,懷疑自己的決定究竟是對是錯。

  他倒也不是那種心胸狹隘之人,見不得旁人比自己要優秀得多,否則不至於獲得這麼多同鄉少年的擁戴。可是見到魯敬宗這個往年跟在他身後的小弟弟,如今都是戎甲在身,一副悍勇的成人模樣,不免更加映襯出自己的落魄。

  「四郎……唉,你們仍然待我如此情厚,實在讓我更覺慚愧。我真是辜負了你們的……」

  「談什麼辜負,行台治下,世道如此興旺,志氣之人各自努力,豈有餘暇觀望旁人!你若能在外得意,我們自然為你高興,也望能得幾分提攜。但就算是落魄不名,誰若薄視於你,那本也不配做你韋七的兄弟!你自己拘泥計較也就罷了,也根本不必坦露面上,讓人同情戚戚,反倒損傷了舊情。」

  魯敬宗掀下兜鍪,看到席上擺著的果酒,當即便將眼珠子一瞪,指著馮三喝道:「富者愈吝,你小子家中自藏醴泉甘釀,居然敢以此酸漿待客,難怪讓人雜念叢生!速速換酒來,讓我看看韋七究竟還存幾分舊年英采!」

  「可是四郎你……」

  馮三聞言後便有幾分為難,卻又聽魯敬宗罵道:「即便稍後幸得大將軍親自召見,應對失儀那是我自己犯錯,哪需馮三你為我前程操心?難道市中只有你家才存甘釀,再不取來,咱們自往別家!」

  「速去速去!」

  韋軌這會兒也收拾心情,不再雜緒困擾,同時指著魯敬宗笑罵道:「你們來瞧瞧這小子,不過小任幢主罷了,氣概反倒勝於督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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