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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片園林宮殿名為謙光殿,是兩年多前張駿起意於姑臧城南興築,當中一座大殿,四邊又各築一座殿堂,各以春夏秋冬為號。除了建築極盡華美之外,宮殿中各種器物陳設也都諸多珍奇,令人目不暇接。

  涼州雖然地處河西邊陲,但若論及物勝卻完全不遜中州之豐美,品類之繁多,甚至還要遠遠超過。只是由於去年開始大舉用事河南地,州內難以維持大規模的營建,所以這一片殿堂還遲遲沒有竣工,仍然在維持著小規模的營建。

  不過由於州主數日前駕臨此中暫居,未免喧譁,所以許多工匠都被遷走,暫停營建。而那些狼藉的營建場所,則就都被皮氈、帷幔遮擋起來,以免擾人視聽。

  離開獵台後,張駿便來到謙光殿北面的冬居玄武黑殿。這裡除了一些隨駕的武賁、侍兒之外,另有數名州府屬官早已經等候在此。眼見州主返回殿中,屬官們俱都迎上揖拜,或稱殿下,或稱主上。

  張氏對外雖然仍奉晉祚,以涼州刺史、西平郡公自居,然而在內則不奉晉祚曆法,所設官僚府寺一如王者,因是群僚稱之以殿下。而所謂的「涼王」之稱,則始於漢趙劉曜的羈縻封授,張氏雖然不受此爵,但國中已是以此行之。

  「府內喧譁,近日可有平復?」

  張駿入殿之後便召來州府治中從事張耽詢問道,如今的涼州各種章事職位也都透出一股彆扭,既保留了原本的刺史府從事、參軍構架,除此之外又有一套州牧司職,還有就是一套假王百僚。

  這幾套班底,意義也都各不相同,若從章制而言,最高的自然是假王僚屬,多以張氏親昵宗戶又或州主親信之眾所擔任。牧府官員則主要就是境域之中各豪門族人擔任,至於如今,這一系官員則是隱隱被排斥冷落。而張駿真正處理州務,主要還是仰仗一眾從事、參軍。

  張耽同樣是張氏族人,聽到張駿的問話後便上前說道:「府下各司仍是諷議諸多,不能統合,言者多論隴邊多巨滑悍賊之眾,據之不足收益,凡有引禍之憂……」

  張駿聽到這裡,便忍不住冷哼一聲:「州內難道就少巨滑奸惡?」

  早數日前,他便由州府搬出,入住謙光殿,為的就是避開州府內的諸多紛爭。而這些紛爭,主要自然就是對於隴上的分歧。許多涼州豪門如宋氏、索氏等各家,主要傾向於放棄一部分隴上戰果,避免與西來的王師發生更加直接的衝突。

  可是且不說隴上所得如何,單單這個提議本身便是張駿所不能忍受的。如今西征那一路王師,不過中州行台一偏旅罷了,因其上隴,便要自己退出,這不啻於直接向中州行台低頭,未來他又憑何威立涼土?

  涼州雖然遠離核心戰禍所在,但這些年來局勢也始終不曾真正的平穩。主要的矛盾從早期的本土門戶與外來者的衝突,到如今又改頭換面變為建制與歸化的矛盾。

  張駿的父親張寔在位時,張氏立足涼州未穩,仍須仰仗當地豪強的扶植,而關中、隴上又接連大亂,也是涼州外來者蜂擁而入的高峰期。張寔因可笑的理由而被部將弒殺,但說到底無非是因為這些外來的豪強不忿張寔優待本地豪強,苛待外來人士。

  及後其叔父張茂在位,涼州局勢漸漸有所穩定,而本地豪門則漸有尾大不掉之勢,涼州軍政事務多為豪門把持,張氏叔侄幾成傀儡。所以張茂便又需要引重外來人士,反過頭來打壓涼州本地的豪強。

  到了張駿在位時,其實涼州這兩股勢力矛盾已經被壓制下來,即便還有,但也不再像此前那樣直接,而是托以別的面目,即就是究竟是要稱王建制於涼州,還是繼續樹立晉統這一面千瘡百孔的破旗?

  胡虜尚有稱孤道寡熱切心腸,更何況張駿這樣厚積數代威烈的河西霸主,尤其此前無論漢趙還是羯趙在對涼州施加羈縻、拉攏時,俱都王號相許,這更加強了張駿心中的熱切。

  若能建制於涼州,不僅僅只是單純名號上帶來的尊榮,在此建制之下,更可通過規章禮法等各種手段加強對涼州諸多勢力的震懾與控制,使涼州不必再保持目下這種尷尬的局面。

  「竇融或隗囂?真是笑話,即便我為竇融,吳兒堪作光武?」

  念及近來涼州諸多此類的時流討論,張駿便忍不住冷笑連連,舊事誠可為鑑,但世事總在人為,如此生搬硬套的類比效法,不過一群時流庸類的痴人囈語。

  對於中州行台,張駿談不上有多大的好感,甚至心內還隱隱有幾分厭煩。他家數代守護涼州,保此一方安寧,只因地處邊遠,不為王道雅重。反倒是那行台沈維周區區吳人門戶,憑其權斗便一舉把持晉祚王政,遠遠超過了他家數代的經營。

  身在這樣一個位置,張駿又豈無爭勝心意?事實上中州行台的崛起,也驅使他加劇了在法統上脫離晉祚的各項準備工作。像是今次出兵隴上,便是他打算割據建制的重要一步。以河西之偏安富足,再控隴上諸多晉胡強眾,足以近窺關中,以待中州發生變故。

  中州行台雖然很強,但河北仍存大敵,南北交戰最終結果如何仍是在望。張氏稱雄河西數代之久,他怎麼可能甘心歸化晉祚,雌伏於吳鄉權奸之後!

  以往與中州行台,尚還止於名位上的牽扯,可是現在隨著王師步入隴上,雙方之間矛盾大有一觸即發之勢,也令得涼州各方勢力之間的博弈達到了白熱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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