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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師入洛不過微年,但洛上所積創建卻已經遠超人所能料。南人多盛讚沈大將軍治世大才,未曾見時,只道陋土難生國士,南人折於勢位,所言不可輕信。但只有身在此中,長睹河洛興復盛態,才知此言確是不虛啊!」

  一艘不算太大、外觀頗有樸素的遊船上,有兩名中年人對面而坐,船首與船尾各立十幾名壯仆隨員,其中一個中年人指著兩岸風光侃侃而談道,神態間多有感慨之色。

  另一名中年人似乎是新到洛陽,也是頻頻的左顧右盼,眼眸中滿是兩岸風物,多有驚奇之態。

  「其實世兄也早該入洛一觀,才能免於被鄉土紛擾遮蔽識見啊!甚至學我一般,直入洛中擇宅短居,也能得以會見時流,稍略世勢姿態。」

  先發聲那中年人一邊笑語勸說,然後提起酒壺淺斟半杯。船上難免顛簸,但那竹製的酒器打造也巧妙,杯緣內攏、下腹脹大,杯底則齒合扣咬在托盤上,酒水裡再灑上幾瓣菊花,就算遇到風浪顛簸,也不會傾灑出來,飲酒時把住酒杯稍作擰動便可抬起。

  後一名中年人聽到這話後便驀地嘆息一聲,說道:「洛邑雖好,終非吾鄉啊!去年石逆北躥平陽,時時伺望想要寇我鄉土,諸多憂悵在懷,我也實在難如敬原你這般從容啊!今次入洛,還是困於賊迫,不得不行。」

  對話這兩人,俱為河東人士,前者名為房望,後者名為薛濤。房望去年便入洛經營,今次專程出城去迎接初抵此境的薛濤。

  聽到薛濤這般感慨,房望一時間也是默然。其實若真論鄉資深淺,他家是遠遠不及河東薛氏。

  薛氏族居河、汾夾角,本就坐擁地利,兼之族裔眾多,結寨自保,最盛之時蔭眾將近十萬之數,無論漢趙劉氏又或羯胡石勒都不敢予以小覷而輕作挑釁。而他們河東房氏,往年也是依附薛氏才得保全的一家。

  永嘉及後幾十年的時間,河東混亂中自有秩序,老實說對於所謂的王師入洛其實並不算太敏感,甚至不乏人根本就理不清楚王業南行、何以琅琊王一系得繼晉祚,也就沒有那種歡呼雀躍、南迎王統的迫切心情,甚至對於南人沈維周所統率的所謂北伐王師隱隱還有提防。

  所以在王師入洛的最初,河東群眾對此態度多有冷淡,談不上敵對,但也不會主動去溝通。即便有什麼交流聯絡,大多流於淺表的敷衍,或者單純只是貪圖來自南面的物助,維繫一些商貿往來。

  轉機還是發生在去年年初,關中突然瘟疫橫行,病死者眾多,大量流人向東湧來,時勢上引發最大的變數就是於潼關外和王師對峙的石趙石生所部崩潰,渡河北逃,不獨將疫病帶到了河東,沿途也擊破擄掠諸多河東境中小規模的鄉豪塢壁,一直流竄到了平陽。

  瘟疫與兵災雙重的壓迫,令得割據汾陰的薛氏也不敢稍動。許多依附其家的鄉宗受損良多,河東房氏便在此中。天災並人禍,他們也無從埋怨薛氏不救,只是再想安穩立於鄉土已是不能,因此相當一部分便順勢入洛。

  原本房望等河東鄉眾窮途來投,心內不乏惶恐,可是真正安居下來之後才漸漸感覺到此境生活較之河東實在要好得多。

  本身他們便不如薛氏勢大能夠自立一方,身在鄉土和如今在洛陽,不過是換了一個依附對象,而無論從哪一方面而言,洛陽行台都要比汾陰薛氏一介土豪強大得多。

  今年鄉土再受危困,甚至就連薛濤這個薛氏族長都動身入洛尋求解困之法,可知鄉土形勢之不妙。縱然此前對薛氏不乏怨念,但也總是鄉情難棄,房望也想盡力幫上一把。

  第1148章 長生妙物

  其實河東入洛的鄉眾們,在如今河洛之間的時局中雖然也稍具能量,但其實也非常有限。

  這一點從房望家宅所在就能看得出來,房家位於洛陽的府邸在新城偏南的坊區,距離洛水已經有了一段距離。如今洛陽城格局就是內貴外賤,洛水沿岸多為行台新貴或是鄉勢、資財雄厚的入都人家居所,周邊區域便以平民居多。

  雖然這宅邸地段算不上好,但面積卻是闊綽,占地頃余,房氏家門百數人群居於此仍然綽綽有餘。當然規模上是比不得房氏於河東鄉中的家業宏大,但卻勝在安穩,不必像往年那樣甚至睡覺都要繃緊心弦,隨時應變。落魄離鄉尚能有瓦遮頭,已經算是非常好的境遇了。

  在帶領薛濤返回家宅的途中,房望也向薛濤將自家在洛陽的生活狀況稍作講述。

  房望率領家眾入洛,也並非拋棄鄉中所有,仍然有一部分家人留在鄉中慘澹經營,但卻很難再給予洛陽這一支族人以援助。

  房氏一介鄉豪門戶,雖然不以家學著稱,但多多少少也是粗通文理。在進入洛陽城後,房望先是輾轉權門自作投獻,但卻乏甚回應,後來得人指點參加行台下屬吏考,眼下父子三人都於行台下屬不同寺署中任事為吏。

  「往年厭於學,幸在親長法鞭高執才能草知義理,如今才能得於生計養命。」

  講到這裡,房望不乏自嘲一笑,他也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還需要操持刀筆謀生。

  薛濤聞言後,只覺房望境遇悽慘,心中愧疚更生,同時也隱有不滿道:「敬原你早年總也得司鄉望,才具不乏,身入洛邑竟然只能得於如此卑用,那位沈大將軍待我河東鄉親也實在稍顯冷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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