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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乏士卒們不顧滿身的血漬,直接衝進倉房裡,張開兩臂努力要擁抱住那些谷包米袋,口中更是發出一串串興奮到扭曲的嚎叫,一個個仿佛掉進米缸的老鼠,興奮的不能自制。

  然而也不是所有人都被驚喜泯滅理智,鄉眾們衝進塢壁之後,很快鄴城軍隊便派人傳令讓鄉眾們清理出一片空間來,讓騎兵們入城暫作休養。

  「不可,決不可讓羯軍輕易入城!」

  聽到這一命令,人群中頓時有人發出一個急促到略有破音的怪叫。那是其中一個鄉眾首領,他倒持戰刀越眾而出,先是下令讓部眾們控制住那幾個傳令兵,然後才一臉冷峻環視眾人,凝聲道:「諸位,你們是否要將生死置於人手?」

  眾人聽到這話後,多數都是愣了一愣,倒是有幾人隱約猜到緣由,但也並不急於聲張,只是如旁人一般定睛望著發聲那人。

  「我是不知諸位作何想法,但是於我而言,今次為戰,只是不恥向儉此等奸徒霸居人上,凌辱鄉眾!至於大勢在南在北,並非我等鄉夫可決。此戰我宗親門生死傷慘重,付出如此慘重代價才能得入,繳獲些許資貨可作補償。但若就此將羯軍放入進來,屆時巨貨如何分割,是否可由你我鄉眾決斷?」

  聽到這人喊話,在場大多數人才恍悟過來,是啊,這座塢壁是他們不計死傷、不惜代價才攻打下來。一旦羯眾入城,看到這些堆滿倉舍的物貨,以其向來強悍作風,怎麼可能容許他們任意分取!

  「可、可是,羯軍數千眾在外,我等、我等又如何阻止他們入城?更何況,南人此前於水上已經眼見我等痛殺向儉,已經將我等目作仇寇,若再令羯軍厭惡,我等日後又該如何自存?」

  又有人忍不住怯聲說道,他們本身就是在兩方勢力之間的夾縫生存,今次過多干涉其中,已經將枋頭王師得罪狠了,若再轉頭將鄴地羯軍給得罪了,這河北哪還會有他們的立足之地!

  「此言大謬!我等不過一群辛苦謀家求存的可憐鄉眾,今次有所動作,那也是因為不忿向儉惡賊凌辱鄉徒,又不是受了哪一方的王命逐用!至於國運是非,又豈是我們這些郊野傖夫能夠決斷!」

  那人講到這裡,眸光已是熠熠生輝:「況且南人以持於王命而自居,結果卻罔顧鄉情,厚待向儉這等鄉野禍患。我等就算激於意氣而起,那也只是民變,而非悖亂王命的僭越逆行!」

  眾人聽到這話,不乏倒抽一口涼氣,他們儘管各自都非善類,但也為這番話所道出的無恥新高度而感到佩服。不過這論調無恥與否暫且不論,最起碼是道出一個可能,那就是這一次他們並非針對枋頭王師,主要還是剷除向儉這個鄉野奸徒。

  換言之,他們還有坐下來與枋頭王師談判的餘地。當然談不談且不說,要將這一層意思傳遞給羯軍,不要以為逼迫他們攻克了鶴塢就讓他們徹底與枋頭王師決裂,只能依附於羯軍而生,以此而罔顧他們的眾情。

  有了這一點餘地,他們自然就有底氣與羯軍進行談判,以要求能夠匹配他們所付出代價等樣的回報!

  眼下他們巨貨堅堡在手,而塢壁外則是羯軍與枋頭王師劍拔弩張的強軍對峙,正是談判的最好時機。一旦錯過這樣一個微妙時機,來日無論哪一方又有誰會將他們真正放在眼中?

  雖然這種臨戰反覆實在無恥的有些過分,但這就是弱勢者的求生之道,只有真正的強者,其德行、底線才會為人所重視。若本身就低進了塵埃里,那所謂的原則和堅持只是一個笑話。

  那人見場上眾人神情都有意動,只是無人敢於先作發聲,大概都是擔心秀出於眾而遭眾害,畢竟這座塢壁此前的主人向儉就是因此取禍。

  「我並不是什麼想要趁亂作惡的奸徒,只是不願見鄉眾血肉空灑,徒勞無功。今日願與鄉眾歃血盟誓,來日若有背棄於眾者,則必邀眾滅其滿門!」

  那人口中說著,橫起刀來在掌心一划,將血漬抹在唇上,然後攥起拳頭揮舞著血花大聲說道。

  眾人見狀之後,神態不免更加沉重,但此刻形勢危急,也不容他們再細作思忖,於是便又更多的人揮刀割手,歃血而盟。

  此刻枋頭王師列於河上,羯軍騎士則陳於河灣,但其關注重點無疑都是位於夾河角處的鶴塢。此前羯軍譏笑王師近在咫尺卻不能搭救親近之眾,可是當城破後羯軍卻遲遲不能入城,無疑更受王師譏笑。

  羯軍督戰之將這會兒對塢壁內形勢也多有了解,對於那些鄉眾拒不接納他們入城的疑似反水行逕自是暴跳如雷,若非枋頭王師近在咫尺,隨時都可登岸,早已經按捺不住要返回頭去惡殺一番!

  眼下三方達成一個微妙的平衡,誰都不能輕動,相對而言,反而是枋頭王師最能得於從容,也都或在船上、或在對岸拍掌大笑這種狼狽為奸、隨時反目的脆弱聯盟,並且已經開始醞釀下一輪的進攻。

  面對這種尷尬死人的處境,那羯軍督將想破腦袋也實在想不出該要如何解決,幸在眼下那些鄉眾還是一副要作談判、並無互攻的跡象,於是那羯軍督將一邊收縮陣勢集結河畔以提防左右,一邊快速命人將這一異變速速通報給後方。

  類似的局面,麻秋早有預見,但就這樣直接爆發出來,仍是讓他大感猝不及防。於是一方面加緊調集催促軍眾往鶴塢趕來,一方面派人持著自己信符往鶴塢去與鄉眾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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