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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在月前又經歷過一場虛驚刺殺之後,王彬終於秘密離鄉,夜中回歸建康城。可是在途中卻得知他在都中的舊居府邸外,日夜都有時人潛伏,等待他歸都。

  無奈之下,王彬只得返回烏衣巷的王氏大宅。他已經做好了要接受王導訓斥責罵的準備,因為這一次確是他做的不妥,不獨自身惶惶如喪家之犬,更連累了王導,也連累了整個王家。

  所以在感受到王導的態度之後,王彬再也忍不住,反手抓住王導的手,語調哽咽道:「阿兄你要信我……我真從無害國之想,小貉子、我想除掉小貉子,也是要行忠義之事,假使我能取代他,我也有惡戰淮上的勇氣,戰死不悔!為什麼、為什麼時人誤我至深?為什麼時局到了這一步?」

  「……若非我家忠義匡扶,晉祚何能續於江表?言及身赴國難,我家又何曾落於人後?何以時人如此短視?」

  講到這裡,王彬已是涕淚橫流:「我非哀傷自身,只想求一公允……我、我王世儒,祖輩冠纓,世享國恩,怎麼會是害國之賊?那小貉子又算是什麼賢?不過吳鄉土豪罷了,他不配……若是、若是舊年從於大將軍,今日之困能否避免?」

  眼見王彬已是語無倫次,王導心情不免更差,他按住王彬顫抖的肩膀,溫聲道:「今日不言舊事,只作杯中寄情。前嫌都不論,還有對坐傾談之日,已是幸事。」

  發泄一番後,王彬胸中抑鬱煩悶總算有所削減,情緒也漸漸收斂起來,擦掉臉龐皺紋里的淚漬,繼而自嘲一笑:「是,尚能苟活,已是幸事。阿兄勿要怪我失態,今日只求一醉。」

  說著,他便向著門外大吼一聲:「取酒來!」

  不多久,門下便將酒水送入房中,王彬親自為王導斟滿一杯,繼而自己便也滿上一杯,端起酒器一飲而盡,口中雖無言語,也是以此向王導表達歉意。

  王導見狀便也端起酒杯,當他飲至半途,便見王彬又滿酒狂飲,似要將所有憤懣俱都咽下。他略一皺眉,然後抬手按住王彬復又倒酒的手臂,說道:「酒戲之類,情達即可,還是要慎作貪杯。我輩或是已無遠期,但子輩仍須瞻望,世儒還是要善待己身。」

  王彬聽到這話,狂飲姿態才稍有收斂,轉為小口細抿,順便與王導略作討論時事,言及沈家時,終究還是有所不平,忿忿道:「沈氏鄙門,不過是略得帝宗垂幸,竟能自恃鄉資,狂浪於世,久後必為世道大害!難道滿朝林立,就無一二高見,仍要尊養時賊?」

  王導聽到這話後,神態又有幾分黯淡,垂下頭嘆息道:「我家漸失眾望,或可銜此念,眼下卻已經不足為謀。」

  「是我連累了阿兄……否則以阿兄賢能,絕不至於自退門戶之內。」

  王彬聽到這話,憤懣之外,更顯神傷。

  「生逢此世,還是不可輕頹。我如今這樣子,未必是壞,摒棄諸多煩擾,自守一份清靜,來日未必沒有轉機。」

  王導能夠勝過世道眾人,自有其非凡之處,哪怕已經是非常窘迫的局面,仍能保住一份隱忍鬥志。

  「是,我家向年勢大,即便稍有勢弱,也非任人凌辱!那南鄉土宗不過是一時得幸而已,絕不能久!」

  王彬聽到這話後,神態復又變得振奮起來,便要再為王導斟酒,然而王導卻擺擺手:「已經不可再飲了,稍後還要出門。今日沈維周歸都,我該去見一見他。沈維周不是俗類,世儒你當下所困,或能請他稍解。」

  「阿、阿兄要去迎接沈維周?」

  王彬仿佛聽到不可思議之事,瞪大雙眼望著王導,而王導已經從席中站起來,拍了拍袍帶:「世道有何輕重,無非褒貶而已。沈維周能為人所不能,自然要受世道所重。我家已是如此,若是不行,難道真要就此遠於世道?」

  眼見王導轉身,王彬原本稍有振奮的精神復又徹底頹喪下來,端起面前酒器一飲而盡,繼而提起酒瓮,在房中漫行起來。

  「對案難獨飲,長坐望空席。君不見盛世滿堂浮華客,途窮日漸少消息。昔者琳琅共居室,蹉跎世道斬羽翼。人生不可恆稱悲,榮志溢氣應何時?行路難,行路難,生留此世難為幸,相識雖多少孤直。狂飲無須問歸處,使我掩面長流涕……」

  一歌作罷,他已是掩面悲哭,抽搐不已。而漸行漸遠的王導,在聽到樓內王彬的悲聲之後,神情也是漸有寂寥,負手默立片刻,才轉向身畔的家人吩咐道:「備車。」

  第0822章 一刀之烈

  時入早春,隨著天氣的回溫,兼之籠罩在頭頂上的戰爭陰霾終於消散,整個建康城也都在回溫。尤其民生方面的好轉,對生民影響最大,感受也最為直接。

  過去的一年,江北用事頻密,民運近乎罷止,民生也是多有凋零。新年入春之後,水道略有好轉,各方貨船便已源源不斷入都。建康城中各座龐大集市,各種貨品也都隨之充盈豐富起來。雖然價格較之往年還是略顯高昂,但對於經歷過去年蕭條的民眾們而言,無疑也是一種局面將要轉好的徵兆。

  這一日,民眾入市發現許多貨邸商鋪都早早關了門,有過去年那種經歷,便不乏人因此而感驚悸,紛紛問詢:「市中因何如此?莫非又有惡事發生?」

  「什麼惡事?是喜事,大大的喜事!沈侯今日便要歸都,市中人家這都是趕去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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