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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士禮不妨詳言,祖氏道你時所言種種。」

  石勒死或不死,眼下真不是沈哲子關注的重點,他更好奇是祖約其人是何心意。

  於是辛賓便詳細講述起來,此前他懷疑祖約已經窺破他的身份,在潁上的時候成功將消息送出,後來祖約也不再提及此事,這猜測便也得到了確認,祖約確是已經看破了他的身份。後來奴軍穎口大敗退回譙城,直至南來渦口,祖約非但沒有拆穿辛賓的身份,反而更加照顧。如果不是祖約的照顧,辛賓在奴軍中作為石虎義從軍的身份,是極有可能被派上戰陣的。

  石虎在渦口大肆整軍,內外有防。辛賓仍然很巧妙的被留在中軍,與祖約保持著聯繫。一方面是因為他刻意的掩飾,表現既不拔出於眾,也不落於人後。另一方面極有可能便是祖約的包庇與暗中活動。

  如今祖約在石虎軍中,已經不再僅僅只是散置狀態,而是已經漸漸掌握實事。石虎在渦口收撿徐州潰軍,其中便有祖約出面幫忙召集故舊,出了不少的力。所以如今祖約在奴軍中雖然還沒有獨領一軍作戰的資格,但是處境也得到了極大的好轉,不乏淮泗之間的將領將他當作在奴營任事、與石虎溝通的橋樑。

  「昨夜祖士少道我時曾言,身為江東逆臣,反悔已無退路,必為禮法不容。然則生來並非逆骨,家門亦是中朝舊望,此前台輔裁事不公,意氣難平而有惡疾。一時悖念,家門舊望、父兄功名俱毀,如今卑事於奴,監於欄下,多有自厭自傷,殘生苟且,也希望能為朝廷稍盡薄力,不求豁免舊日大罪,只希望能求一二安心,來日身死歸於黃泉,面見父兄不至於乏零星可陳……」

  因恐駙馬判斷有誤,辛賓也是在極力回想祖約當時的言語以求全無遺漏的轉述,甚至就連神態都加以模仿。沈哲子是沒有見過祖約,但從辛賓的神態上也可想像一二祖約那種滿懷無奈、憤懣寂寥的心境,聽到這裡的時候,已經忍不住長嘆一聲:「若能稍存相忍為國之心,何至於今日命蹇途窮……」

  他所感慨倒不是為祖約而發,當時時勢以論,無論是台中的庾亮,還是作亂的蘇峻、祖約,誠然各有其無奈,但又何嘗不是咎由自取。事後即便會有追悔莫及,但若再來一次的話,他們各自也未必就能做出更好的選擇。

  真正讓沈哲子感到惋惜的還是祖逖,他如今也是坐鎮方面,頑抗奴軍,也更加能夠體會到當時的祖逖是付出了怎麼樣的努力才有了當年的局面。可惜一番苦心孤詣,終究未能被世道所重,最終還是煙消雲散。

  「除自辱家門,敗壞兄業之外,我於江東已無深憾。當時未能一見沈維周這南鄉高士,倒是有些可惜。不過我本就不具審識品鑑之能,當年之垂髫小兒即便立於身前,也未必就能覺其神異。如今名動南北,再論已是多餘。古來能為世道所重,又不愧世道所重者,必將蹈舞於時,雖群賢有爭則必受制其下,沈維周正當其選!」

  祖約在講到這裡的時候,心情也是極為複雜,他對於沈哲子真是有一種發自肺腑、難以遏制的嫉妒:「才大不用,位高才虛,此兩樁俱都大害時賢。沈維周獨能免於此害,可謂幸甚。肅祖英主,雖只執位數年,但卻能夠肅清內外,匡正倫理。然其畢生所重之才士,唯沈維周一人而已,余者縱有親厚,難為並論。上下相得,才為時用……罷了,庸才不敢妄論命數,其人非我能量。」

  「趙主猝然棄世,羯國亂局已定。大才之士正當國用,王業復興已是端倪可見。今日相助子重,未可言之無私,請子重歸去言告沈維周,若是來日真能掃蕩群逆,歸鼎故國,請略念祖某寸絲之助,稍護家兄清譽不受劣弟所害。祖某如今不敢再有遠望,家人受我所累窮奔羯國,若能僥倖劫餘,還望沈侯稍加顧望。」

  辛賓轉述至此,已是肅然拱手深拜,可見祖約當時應是此態。

  「祖鎮西慷慨壯節,晉世一流,必將彪炳史冊,光耀千古,豈是俗塵能染!祖士少以此托我,終究還是稍欠自知,也稍欠知人。」

  待到聽完辛賓的轉述,沈哲子又是長嘆一聲。不過對於祖約冒了這麼大的風險提供幫助,僅僅只是通過辛賓向他提出這麼一點近乎卑微的請求,也讓他感慨良多。

  辛賓在奴營待了這麼久,所需要匯報的情報當然不止眼前這一點,像是奴軍眼下具體的軍務,還有關於錢鳳的訊息等等。但沈哲子眼下卻沒有時間再聽他詳細匯報,在聽完這些之後,當即便讓軍醫前來為辛賓處理傷勢,自己則轉頭髮布各項進攻的指令。

  雖然辛賓講了不少,但是對於判斷消息來源的可靠性還是沒有什麼太大幫助,所以在場幾名將領對此仍有保留。

  沈哲子眼見諸將遲疑之態,先是笑一聲,繼而才在大案後說道:「我雖然深信辛士禮,但卻絕不會輕信祖士少。為何篤定世龍已死,季龍將逃?昨夜夢中扼殺雙虎,今日便有士禮越營來告。世龍、季龍,俱為胡中悍士,天意入夢警我,時機稍縱即逝!」

  路永等人聽到這話,不免啞然,駙馬既然這麼說,真假暫且不論,但戰意已是熾熱難阻。而且這一戰淮南軍早已經準備充分,一觸即發,此前一直蓄勢不動,其實早已經逼近臨界點,任何一件事都可以將之引爆。

  所以,眾將便也不再力勸沈哲子,俱都俯首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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