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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或以為自己無人關注,但那一些不乏憨態的小動作俱被石勒收在眼中。然而他卻並無目睹宮人失職的惱怒,反而饒有興致、不動聲色的觀察著,他的身體微微一傾,燈火之光往那一處投射更多。

  略顯明亮的環境讓小宮女有些無所適從,忙不迭退到了帷幔後,在石勒的視野余光中消失。這讓他心情略有失落,自己也說不出為何,然而過不多久,一抹翠色裙角又在帷幔下探出,這一點翠色竟讓石勒寂滅許久的心弦都隱隱悸動起來,忍不住轉頭正視過去。

  不多久,小宮女那嬌俏的臉龐又從帷幔下探出,再向此處望來,卻驀地現主上那老邁的臉龐赫然正對著她所站立的位置,一時間整個人都愣在了那裡,嬌嫩的臉頰、攏起的髮絲,乃至於略顯凌亂的衫裙上,都流露出那種偷窺被察覺的羞澀、被高位者垂望的惶恐,以及將要遭受責罰的驚悸。

  那是一朵嬌弱的雛荷啊……

  石勒就這麼遠望著小宮女,以往殺人盈野、膽硬如鐵的心腸都驀地柔軟起來,皺紋密布、鬆弛耷拉的麵皮有些生澀的調動起來,擺出一個自以為和煦的笑容。他抬起手來向那小宮女招了招,想要近近欣賞,這與慾念無關,只是在這無聊難耐之夜,尋一個不相干、看起來又能讓人感覺愉悅的人,略訴光陰。

  侍立近畔的待命美人也發現了主上的神態動作,正待要揚聲發問,卻被主上厲目掃過震懾得不敢言語,而後循著主上關注的方向望去,頓時對那個小宮女充滿了羨慕。

  那被主上關注的小宮女驚悸不已,猶豫著不知該要做什麼,然而石勒卻極有耐心,再次抬手輕招,那小宮女才略顯遲疑的邁起步伐向此處行來。此時在石勒的眼中,整個沉悶的大殿都因其人的走動而驟然變得活潑起來。

  正在這時候,殿外卻響起喧譁並雜亂的腳步聲,這不只讓殿中侍立的宮人們俱都受驚,也讓石勒難得的好心情蕩然無存。此時能在他寢宮外活動的人,無非嚴震而已,但嚴震卻絕不會如此不知收斂。

  心情轉劣的同時,石勒心內也是警兆陡生,身軀驀地自座榻上躍起,爆發出與老邁神態所不相稱的敏捷動作,疾行入內片刻後便持著明晃晃佩劍闊步行出,同時下意識往此前小宮女所立方向望去,卻已不見佳人芳蹤,早已不知躲避到了何處。

  然而此時石勒卻無暇失望,殿門外正有數人大步行入,為首者正是程遐。

  此時的程遐,癲狂並緊張並存,邁步入殿後便見石勒持劍立於殿中,緊張忐忑頓時在臉上占據了上風,下意識屈膝抬手,半途中略有一頓,而後才繼續行禮,只是動作姿態都顯得僵硬,語調也不乏生澀古怪:「臣夜叩宮闕,或擾主上清夢,還望主上勿罪。」

  「誰人與你同來?」

  石勒立在原處,劍鋒直指程遐,渾濁的兩眼中更是迸發出懾人的光芒,整個人從上到下都充斥著一股怒氣勃勃、含而待發的危險氣息,原本已經臃腫肥碩的體態竟有顯出一絲挺拔。

  事到臨頭,程遐心內忐忑緊張反而漸漸消去,不待石勒再開言,他已經從地上緩緩立起,自袖中掏出一個瓷瓶,遞給了身畔石朗親信悍卒,轉而才又直迎向石勒那懾人的目光,語調乾澀道:「入夏以來,國事多有艱難,臣等實在不忍見主上抱病憂勞,終日無閒。此心至誠,盼主上能榮養高閣,靜享天年。太子少壯,早已足當國任,群賢共事,王業必有大興!」

  「朕沒有看錯你,沒有看錯!如今你是自承了罷?」

  石勒聽到這話,心情已是怒極,嘴中則泄出壓抑到了極點的冷笑,他劍指著程遐,徐徐後退,一直退到尊座前,神態間多有不屑:「天命自有盡時,王者性命,爾曹也配加害!」

  程遐聞言後,臉色已是急劇變幻,長年以來所積憤懣幾乎要噴涌而出,兩眼更是怒望著石勒,殊無敬意:「臣等自是庸劣,難與明君對策。然則主上近年來每多昏聵,亦是舊態不復,恥於臣等庸劣論事,但若無劣徒尺寸積功,主上胡傖之屬,何至於穩居中國之主!」

  口中說著,他已經闊行上前,示意兵卒尋酒沖泡他所攜來嚴穆所調配的毒散,親手推至案前:「以下凌上,大逆不道。臣雖厲念,但仍為國,不敢殘虐恩主,請主上飲勝此杯,自入玄境妙趣,遠於喧擾病痛。」

  他終究久從於石勒,哪怕時至今日,若要直接殺害,仍然難承心內壓力。因而特意請嚴穆調配這一份能讓人玄迷假死的毒散,想要在君臣行至盡頭保留一份和氣。

  「我若不飲……」

  石勒臉龐上漸露獰態,揮起劍來便要斬向那酒杯,此時殿外又湧入數名悍勇之徒,眼見到石朗滿身鮮血淋漓行入,眸中頓時異態湧現,神態與面對程遐時有不同,不乏悲痛與激憤:「我是自養禍端……」

  石朗卻根本不看石勒,指揮兵眾追殺殿中那些宮人內侍,而此前令得石勒心旌搖曳的小宮女正在此列,那翠裙上血跡斑斑,臉上憨態不復,尖叫著向此飛奔,想要求得主上庇護,然而半途中卻已被一刀橫斬,橫飛而死!

  「孽畜,何以戕害無辜!」

  石勒眼見這一幕,已是目眥盡裂,咆哮著揮劍向石朗衝去。

  「老奴成事,所害者何止一二!」

  石朗反身回擊,已將石勒踢翻在地,滿臉獰色提刀向那貼地翻滾的肥碩體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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