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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使他要動手,哪怕是琅琊王氏,在時下也不可能付出太大的代價只為保下謝家。

  不過既然是拉攏,那也不好把關係鬧得太僵。早先的話題已經透了一個底,沈哲子便又言起其他:「晚輩向來仰慕太常丘壑之間放達情懷,每每念及,都是心神往之。往年游過會稽始寧,更覺山水周圓美態雋永,意蘊流長。心中不免有憾,如此清幽天地,不能得賢隱知者歌詠長嘯,可謂山水不幸。」

  聽到這話,席中謝奕也笑道:「駙馬所言確是不虛,年前五郎引我等往始寧去遊玩,確是自然美妙之鄉。伯父若是去了那裡,肯定也會樂游忘返。」

  謝裒聽到這裡,嘴角也泛起一絲笑容:「太常放達任性,意趣悠遠,可稱世間一流。若是仍在,此間聽到駙馬盛讚山水,只怕即刻就要起身遠行。」

  「意趣清雅,各有痴態。常人不及,方為名士。正如仁祖兄忽而離席,不能得聞清音委實遺憾,但今日也算小覽遺風,可以寬慰。」

  正說笑間,謝尚又從外間行入進來,神態間不乏愜意,待聽到別人談論他亡父,不免有些神傷,不過聽到沈哲子和謝奕都對始寧山水景色頗為推崇,不免好奇道:「駙馬先前有言,眉睫之畔,卷舒風雲之色,才思不吝揮灑。既然彼鄉山水如此美妙,駙馬應有清思所感,不知可有文述?」

  沈哲子聽到這話,笑容不免僵在臉上。他轉移話題隨口一說,沒想到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偏偏謝尚說的極為認真,並不是在擠兌他,而席上眾人包括沈雲這傢伙都一臉期待望過來,顯然都在等著拜讀他的大作。

  這時候,沈哲子才感覺到一點牛皮吹大了的窘迫。承受著眾人期待目光,沉吟少許後,他才笑道:「倒有一二小章所感,只是不成駢儷,稍欠雕琢,故而一直羞於示眾。」

  「駙馬請稍待片刻,我即刻就回!」

  謝尚聽到這話,眸子已是一亮,還沒來得及坐下便又匆匆行出暖閣,過不多久便又氣喘吁吁返回來,手中則捧著紙筆,讓人在沈哲子席旁擺上書案,這才鋪開紙卷抬頭望著沈哲子,說道:「恭聽駙馬吟誦。」

  沈哲子見狀已是一樂,他的書法如今只是能看,謝尚這麼一弄反倒避免了他再露醜。當即便也不再推辭,便在席上徐徐吟誦起來,至於所念誦的內容,自然是謝靈運的《山居賦》。

  《山居賦》可以說是後世山水遊記的肇興之端,作為與曹植瓜分天下才氣的謝靈運代表作,文采自然不必多言。之所以不如其詩作傳唱良久,那是因為篇幅太長,而且對於後世人來說生僻字太多。

  沈哲子雖然讀過《山居賦》,但也不可能一字不漏的複述下來,但是像其中寫景的名句「竹緣浦以被綠,石照澗而映紅」之類,倒也能記住。即便偶有記憶缺失的部分,他穿越回來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前生今世的積累,要補充起來也簡單。

  一篇賦文吟誦下來,沈哲子能夠記起的原文不足三分之一,但大多都是極具畫面感的名句,否則他也記不住。至於剩下的內容,也都拼湊銜接起來,就算水平有參差,有了那些名句作支撐,整篇賦文的格調也變得極高。

  當沈哲子念誦完畢,謝尚也抄錄完成。沈哲子就近去看,這書法也是不錯,一個個字跡神采飛揚極具神韻,不像自己寫出來的只是工整,匠氣太濃。

  寫完之後,謝尚小心的吹乾墨跡,然後才又捧起來低聲吟誦:「湯湯驚波,滔滔駭浪。電擊雷崩,飛流灑漾。凌絕壁而起岑,橫中流而連薄……駙馬辭鋒驚艷,字句精準,讀之令人身臨其境,恨不能飛身前往,一覽勝景!」

  謝裒也自席中起身,俯身望著謝尚手中書卷,徐徐吟誦其中精妙之語,同樣忍不住連連讚嘆。

  雖然被他二人交口稱讚,但沈哲子並不怎麼高興,因為他們念來念去半天,念得都是原句,至於自己拼湊杜撰的,則一句都不念,真是豈有此理!

  「只是一時閒遊所感,眼下卻不能目覽神受,這一時戲作也沒有情趣再作雕琢。若非言及於此,更不敢示人誇耀。」

  「如此清麗篇章,使人追念陳思王。駙馬還要羞於示眾,這讓旁人如何敢再揮墨!」

  謝尚手捧著那一份文賦,臉上已是滿滿的欽佩,他興趣極多,雅好文賦,早先謝奕所言的那篇《玉板賦》舊篇,他雖然也確是喜歡,但品味得久了,總覺得過於堆砌,只能說是尚可,不算第一流的名篇。

  可是今天這一篇《始寧賦》,雖然在銜接轉折上有些缺失,但卻是瑕不遮瑜。洋洋灑灑千數言,道盡山水生機盎然的美妙,閉上眼吟詠起來,便給人以身臨其境的感覺,流水潺潺,清風拂面,諸多妙趣在心中滋生出來。

  「駙馬此賦所言山水之美,若世間果有,父親肯定要提杖樂游,悠然忘返!」

  講到這裡,謝尚臉上便湧出一些悲傷之色,繼而又望著沈哲子說道:「我有一事請求駙馬,想要將此賦於家父墓前焚祭,泉下若是有知,應該能夠得慰。」

  這只是小事,沈哲子隨口答應下來,畢竟這本來就是謝家後人所作,他先拋出來震一震原作者祖宗已經很不錯了,不過旋即他又說道:「始寧山水之美,才情所限,能述者不過片面。仁祖兄若是有心,不妨將太常之靈遷往始寧。青山埋雅骨,綠水濯英靈,亡者足安,生者足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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