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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時下而言,各家族人為了自家前途利益而改換門庭不是什麼嚴重的事情,也是各家子弟應盡的義務。但是如今,駙馬沈哲子不只事功卓著,清望也因辭功之舉而高漲。謝奕如果背叛,第一名望上會受到沉重打擊,第二未來隨著駙馬起用顯重起來,他必然會因此遭受打擊,甚至有可能前途波折晦暗!

  心中的煩躁讓謝奕愁眉不展,終日昏昏沉沉,為了避開那些侵擾甚至從家裡搬出來自己單過。但避開了父兄,終究避不開妻妾。妻子的規勸並沒有讓他開朗,反而更加煩躁起來,不免更加追思前不久那崢嶸歲月。

  那一段歲月,不止讓謝奕感懷,也讓諸多與他情境類似的同袍們都銘記心中。他們捨生忘死,蹈於忠義,心無雜念,驍勇無敵,原本只是各家不甚得志的子弟,卻陡然躍至時局的中央,每一點奮鬥,都能對時局造成深刻的影響!那種指點江山、匡扶社稷的感覺,比寒食散給人帶來的精神享受還要讓人入迷得多!

  然而事實終究是事實,雖然時人皆知駙馬前程必將遠大,但這說到底只是一個前景而已。況且即便駙馬未來真的能執掌時局,謝奕也不能確定自己就能一路跟隨從而獲得豐厚回報。就算他相信駙馬,但也難以此說動家人為了一個虛妄前景,放棄眼下的事實。

  聽到謝奕有些暴躁的吼聲,那些侍妾們都嚇得垂首不敢出聲,只有他的夫人面色尚算平靜,擺擺手屏退了眾人,待到房中只剩下夫妻兩人,上前一步拉著謝奕的手說道:「阿翁使人來信,或將南往豫章,夫郎既已自立,自然不必同往。或將長別在即,於禮都應請安膝前。」

  「豫、豫章……」

  謝奕聽到這話,臉色先是一驚,繼而又是一喜,而後卻顯露出濃濃的愁容。豫章乃是江州大郡,一旦能夠爭取到,不只是職權上的提升,更意味著他家在陣營上地位的升遷,那真是大喜之事。

  但這也意味著,他必然要做出選擇。雖然豫章大郡的歸屬不可能因他小小事功而決定,但他家肯定要擺出無可挑剔的態度,才有可能爭取到。

  「好吧,有勞阿榮準備幾份禮貨,稍後一同歸家。」

  謝奕沉默良久,才語調乾澀地說道。事到如今,他已經沒得選。

  做出這個決定後,他心中更覺羞愧彷徨,披上一件單衣行出門去,望著庭院中的大樹怔怔出神。

  陪都草創,諸事待營,新任留守都督劉超又是方正嚴謹之人,力排眾議,將京口周遭未用的土地山嶺俱入官封,包括南郊在內,不許民眾私營。出於各種原因,京口最大的兩股勢力,隱爵和商盟對此都是緘默忍讓。

  由此引發的動盪便是京口地價飆漲,類似謝奕這座宅院規模,價格在短短几日時間裡便翻了數倍,已經達到讓人咂舌的價位。

  謝家本不以經營著稱,早年雖得庾條提攜將謝奕拉入隱爵,但謝奕早將名下資股轉交族用。哪怕在地價飆升之前,這樣的宅院他也是買不起的。如今之所以能住進來,還是因為駙馬歸鄉之前,召集他們這群舊部各有饋贈,而謝奕所得的便是這所宅院。

  一想到稍後歸家之後,昔日之主官良友,或將盡成陌路,饒是他生性豁達,此時也不免潸然有淚。謝奕邁著沉重的步伐行入一個小房間中,這房間內中布置簡陋,只在當中一個木架上擺著一副刀痕累累的甲具,下方則陳以血跡斑斑的弓槍。

  這甲衣、武器便是謝奕跟隨駙馬收復京畿當日武裝,刀痕尤新,人已非故。撫摸著這些器具,一時間心有感慨萬千,更是不勝唏噓。

  不知在這房中坐了多久,謝奕身後忽然響起家人聲音:「阿郎,娘子已經準備妥當,請問何時動身?」

  「這麼快?」

  謝奕聽到這話,再看天色發現早已經過了正午,他站起身來活動一下有些酸澀的雙腿,頗有意興闌珊道:「既然已經準備好了,那就走吧。」

  那家人躬身應是,繼而望望房中那些兵甲,忍不住小聲道:「阿郎,家中常置凶兵,總是……」

  「住口!誰敢輕動這房中器物,我便打斷他的手腳!」

  謝奕眉梢一挑,勃然色變道。家人聞言,忙不迭俯身請罪,不敢再多言。

  出門後行至前庭,謝奕看到家人們已經備好牛車,剛待要舉步上車,忽然大門外響起一個洪亮聲音:「謝二郎!二郎你在不在家?」

  那聲音一邊叫嚷著,繼而便有數人衝進庭中,各持刀兵,神色悍勇囂張,為首者乃是庾懌之子庾曼之。

  衝進庭中來後雙眼一掃,看到謝奕站在牛車前,庾曼之便擺手道:「二郎你要出門?若不是什麼要緊事,速速披甲,有人欺侮咱們昭武兄弟!」

  謝奕聽到這話,眉梢已是一挑,登時便將諸多雜念拋之腦後,大踏步往後跑去:「等我一會兒,即刻就來!」

  「夫……」

  謝夫人阮氏自牛車上探出頭來,剛待要喊住謝奕,視線一轉便見庾曼之一臉憨笑站在牛車旁,猝不及防已是嚇了一跳。

  「嫂子請放心!萬數歷陽賊眾,我等與你家二郎都殺得他們片甲不留,區區小場面,不足為患!請嫂子備好羹湯酒食,事畢後還要來你家叨擾一趟!」

  庾曼之叉腰站在那裡,指甲摳著刀背,咧嘴大笑,十足一個老兵油子。

  第0406章 袍澤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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