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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站在城牆上的除了已經投誠的路永之外,還有一人便是光祿勛王彬。至於其他早先台城內蜂擁而至想要迎接王師歸來的台臣們,則早被路永的部眾給驅散趕回了台城中,不許他們靠近宣陽門。

  「那一隊是什麼人?宿衛亂軍還是石頭城來人?」

  看到遠處一隊軍士肅穆行來,城頭上的王彬便有些不能淡然,眸子裡隱隱透出幾分懼色。他本也是久歷軍旅之人,早先也無杯弓蛇影的心虛,但幾月前遭受平生未有之羞辱,至今那鞭笞疤痕仍然留在身上。不只留在了身上,更留在了他的心裡,早先眾目睽睽之下被扒光衣衫鞭笞之刑,不只抽碎了他過往的榮耀和從容,更讓他變得過分敏感、疑神疑鬼。

  眼見到王彬那惶恐不已的模樣,路永心內不禁冷笑。作為寒傖武人出身,他對高門素無好感,今次投靠琅琊王氏,也僅僅是出於自身利害的考慮,以及對於原主公蘇峻的失望。如果他能豁出一切去不顧生死的捨命一搏,要做的便是返回台城去殺光這一眾沒有膽略卻還要逞威作福的高門!

  可惜他沒有,哪怕不為自身的前程,他也要考慮身後這一眾跟隨他多年的忠心部曲的安危。按捺下心中的不屑,路永指著馳道上正在緩緩靠近城門的兵眾,說道:「來者不過四五百眾,無論是哪一方,我等據城防之利,都可輕鬆擊潰!」

  聽到這話,王彬才安穩一些,手扶著垛牆微微探身向城下望去。這時候天色已經漸漸亮了起來,視野所限漸漸消退,凝望許久之後待到對方距離城牆已經不足十丈,王彬才驀地驚呼道:「那是沈維周!」

  「沈維周?」

  聽到這話,路永便深深皺起眉頭,城亂竟夜,台城也不能免。他奉王太保之令率眾搶占宣陽門,又與率眾而來的蘇碩激戰一場,並沒有時間派人出去打探形勢,因而對於台城之外的狀況也是一無所知。但是眼看到沈哲子只率領這一點兵眾便來台城,路永心中仍然泛起濃濃疑竇。

  站在宣陽門前數丈之外,沈哲子示意眾人停下來,然後吩咐一名親衛上前喊話道:「駙馬都尉、昭武將軍沈哲子奉皇太后陛下行台詔旨,率王師勤王平叛,城上守將若肯自縛獻門,重歸王統,可既往不咎,行台議功!否則,格殺勿論!」

  「哈,口氣真是不小!」

  路永聽到這喊話聲,當即便是冷笑,不過視線卻轉望向王彬。他心內雖然瞧不起這些世家子,但眼下投誠重歸王統,也並不敢肆無忌憚得罪沈哲子這個率先攻入建康的平亂首功。

  王彬來之前便得到太保叮囑,一定要守住宣陽門,儘量拖延王師進入台城的時間。待見到沈哲子兵眾不多,他心裡忌憚之意稍減,示意人喊話回應道:「某乃光祿勛王彬,奉王太保之令駐守宣陽門。逆臣蘇峻舊將路永將軍感於太保義召,業已重歸王統,襄助太保收復台城。如今太保已率眾臣拱衛君前,沈昭武勞師遠來,勤王之功卓著,請率軍暫駐大桁之南,等待皇帝陛下傳詔召見!」

  沈哲子早知進入台城不會順利,待聽到王彬信口雌黃先攬下收復台城之功又冠冕堂皇將他拒之在外,當即便冷笑一聲,親自行上前去對著城頭喊道:「末將奉皇太后行台詔令便宜行事,歸都勤王,衝鋒陷陣廝殺至此,不知王太保令出何門!」

  說著,他將手一招,那身穿章服、被反剪雙手的西陽王司馬羕便被帶上來。因為一路上西陽王哀求叫嚷令沈哲子煩不勝煩,讓人塞住了嘴巴,此時被帶上來後取下嘴內所塞的東西,終於得以開口,便倉皇道:「維、維周救我!我是被迫的……我是、我……」

  沈哲子卻不理西陽王的嘶吼,目視著城牆上方,冷漠道:「弋陽王司馬羕以宗室長者而屢受國恩,不思報國反投賊虜,罪不容赦!斬!」

  隨著沈哲子一聲厲吼,刀光驟然一閃,司馬羕那一顆頭顱頓時滾落下來,那無頭之屍血濺丈余,抽搐著橫倒在宣陽門前!

  「王師所向,非我即敵!率先登城者封爵四等,率先獻城者封爵五等!」

  沈哲子緩緩行回陣列中,抽出腰際佩劍遙指城頭:「列陣,準備出擊!」

  「王師所向,非我即敵!」

  數百人振臂大吼,氣勢凜然。

  幾百人就想列陣攻下城牆堅闊、又有近千兵眾把守的宣陽門,看似是一個笑話。然而城頭上的路永卻笑不出來,兩眼死死盯著城牆下方橫陳的西陽王屍體。除了身上的章服以外,西陽王的屍體看似與早先被斬殺城下的歷陽軍也無甚區別,只是稍顯肥碩了一些。

  然而正是那一身章服,恰是那一身章服!

  西陽王司馬羕不只是宗室長者,更是立國之初便有從龍擁立之功的三朝元老,哪怕是故中書令庾亮都只是將其降爵為弋陽王,而蘇峻對其更是優待有加,不只封爵更有厚賞。哪怕是有叛國之罪,也要交付宗正、廷尉有司共議才可定罪。可是如今卻在他眼前,被沈哲子殺雞一般砍了頭顱!這一刀蘊含怎樣的底氣,路永卻是不敢深思。

  路永深知,砍向西陽王那一刀就是砍給他看的,如果今天他不放沈哲子入城,那就是往死里得罪了對方,早晚有一天這一刀會砍向他自己!路永心內看不起這些世家子,如果還是在以前,甚至在殺掉蘇碩之前,他都可以無視沈哲子這一刀的震懾,下令擊退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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