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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哲子翻看著這些卷宗,心內不禁感慨,琅琊郡中這些高門簡直是變著花樣吊打郡內豪族,明明可以一棍子掄死,卻偏偏要吊著一口氣,似乎不將對方所有價值榨乾淨便不罷手,吃相簡直就是饕餮姿態。

  明白了這些,沈哲子便也能想透為何這琅琊卞氏義無反顧扎入南頓王一方面,這已經不是在通過作亂來攫取更大利益,分明是孤注一擲的死中求活。

  沈哲子之所以對這琅琊卞氏如此關心,除了這一個隱患或會影響到曲阿、句容的布置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沈哲子希望能夠找到一個契機插手僑立的琅琊郡。琅琊郡中高門林立,琅琊王、葛更是如今僑門領袖,因而早先沈哲子雖有發力,但卻遲遲不能在琅琊郡內有所布置。

  但現在琅琊郡內自己窩裡反,應該會有裂痕產生。若能將自家的影響滲入到琅琊郡中,圍繞建康城的一圈布局才算有了一個穩定的格局。

  這種鄉土上的較量,又不同於政治上的衝突,要更加直白一些。誠然王、葛高門在政治上煊赫無比,在這方面,沈家跟他們比不過是一個剛剛上場的小學生,但政治上的優勢想要轉化為對鄉土的控制力,並不是一以貫之的關係,通過自身的權柄去直接掌握鄉人們的人身和財產是最拙劣的手段。

  沈家在吳中鄉土的經營,就是權錢兌換的顯著例子,並不是通過武力和權勢去直接侵奪鄉人財產,而是利用這一優勢扶植各項產業,繼而通過產業將鄉人們囊括進來。這樣的手段並不激進,而且彼此都能得利,效果才是最好。

  如今誰要敢在吳中對沈家不利,那就是侵害這些鄉人們的身家財產,是不用猶豫就要直接操刀子拼命的事情。

  然而琅琊高門位則尊矣,卻沒能與鄉人們之間達成利益的共識,甚至將要有兵戎相見的衝突。如今彼此已是比鄰而居,如果不能趁機興風作浪重創一下這些高門的鄉望,沈哲子覺得有點說不過去,無法面對自己。

  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沈哲子並不強求能夠摧枯拉朽的瓦解這些高門,閒來無事揮幾鍬,總有一天,這些高門會自己不堪其重轟然倒塌。

  將卷宗翻閱完畢後,沈哲子才又微笑著對任球說道:「稍後還請家令繼續搜羅一下這卞氏更細緻情況,尤其他族中有什麼早失怙恃、身世可悲可憫又頗有令譽的子弟,不妨可以稍作接觸。」

  任球點頭應道:「郎主請放心,此事我稍後就去安排。」

  「近來事務繁多,實在有勞家令了。」

  沈哲子一邊說著,一邊對門外的劉長說道:「進來吧,那位杜君可曾安頓好了?」

  劉長趨行進房中,笑著對沈哲子說道:「杜君並其家人已經住進了長干里宅中,宅籍也已經過戶。早先他家在都中售賣先人之物,也都派人贖買回來,等待過幾日便送去。」

  一邊說著,劉長又將杜赫接受饋贈後的種種反應都詳述一遍。

  沈哲子一邊聽著一邊微微頷首,相對於那些泛泛空談的世家子弟,這杜赫確是一個難得人才,因而沈哲子對他也非常重視。南渡未久,門庭中衰,若利用得好,其人能發揮出遠超其才能的效果來。

  沈哲子是準備將杜赫招攬過來有所大用,才能之外,對其品性也要有所了解。所以他才抽出時間來,用手段將這杜赫逼到絕境再將之拉起,一方面凸顯施恩之重,另一方面則是考驗一下這個人的品性。

  若是杜赫為了前程而輕易拋棄自家忠心耿耿的部曲,可知此人薄倖寡恩,豺狼之性,飽則遠飆,甚至來日會為了利益轉頭相噬。這樣的人,自然不值得再去大力扶植,隨便一份禮貨將人打發了就是,不結恩亦不結怨。

  好在這杜赫通過了考驗,為了解救自家部曲,敢於放棄唾手可得的機會。這樣的品性才值得施恩更多,施恩越重,便越能將之捆縛得更加牢固。

  小節上沈哲子並不在意,若此人真有伯夷、叔齊之純,反倒不好駕馭,困境中懂得變通,危急時能守住大義,這樣的性格,哪怕是中人之姿,只要給其機會,就能順勢而起!當然在真正起用之前,沈哲子還要將人放在身邊仔細觀察一段時間。

  沉吟少許後,沈哲子又吩咐劉長道:「這幾日你勤往杜君家中去幾次,若還有什麼困難不便之處,只要不是太過分逾禮,都幫忙解決一下。」

  劉長雖然不理解郎君為何對這個素未謀面的傖子如此關照,但既然吩咐下來了,便也點頭領命。

  接著,沈哲子又轉頭對任球說道:「能者多勞,還有一事要麻煩家令。稍後請家令多邀都中名流,越多越好,過幾日我要在沈園宴請杜君。我要在一宴之後,杜赫之名,都中無人不知!」

  任球聽到這話,心內不由得都隱隱有些妒忌這個杜赫的際遇,雖然早先被刻意為難了一下,但隨後卻能得到自家郎主發力力挺,扶搖直上,只在須臾之間!

  沈哲子也不是喜新厭舊,有了新人就罔顧舊人感受,又笑著對任球說道:「今歲註定多事之秋,諸多事務我一人實在分身乏術,只能再勉強家令擔當一段時間。行過此節,來日任君或是外任,或是歸朝,無論要去何方,我都會鼎力而助。」

  「郎主不以愚之粗鄙而簡拔顯用,此恩已是難償,豈敢再有進望!郎主若是不棄,愚願長附驥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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