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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那花衣年輕人登上松亭,周遭不乏人注意力被吸引過去,一時間就連圍觀竹台清談的一些觀眾都轉身望向松亭,偶或有人感慨道:「如此玉人,非是塵埃中該有的姿態啊!」

  那年輕人在松亭內坐了片刻,似是與松亭內伶人笑語幾句,而後一名伶人便將手中琵琶遞給了年輕人。年輕人站起來,背靠在松亭欄杆上,揮手輕輕一撩,便有泠泠仿佛清泉流水一般的樂聲自其指端蕩漾開來,於是便有更多人被吸引了過來,駐足松亭之下翹首以望。

  沈哲子也躍下了石槽,行至那松亭外。到了近前看清楚年輕人相貌,才發現這年輕人雖然也俊美,但較之庾條那位摯愛南二郎終究氣質相異,沒有南二郎那種矯揉姿態,更仿佛本身便有一股令人忍不住駐足圍觀的韻致。

  雖然被眾人圍觀,那年輕人卻恍如未見,只抱著琵琶從容而彈,那種旁若無人的姿態更讓人不忍打擾。

  沈哲子本身便沒有欣賞音樂的雅致情調,並不覺得年輕人的技藝有多高超。他在松亭下略一轉目四顧,便看到庾條並幾名資友從遠處疾行而來。

  庾條臉上帶著一絲狂熱欣喜神情,似乎唯恐一轉眼對方又不見了蹤跡,甚至懶於迴避行人,直接讓人將圍觀者推搡開,徑直行到了松亭之下,仰著頭兩眼痴痴望向上方那個年輕人。

  看到庾條那熠熠生輝的神采,沈哲子頓感一陣惡寒,這傢伙哪裡是對南二郎舊情仍熾,分明是對松亭中那年輕人移情別戀。

  看到這一幕,沈哲子原本還想學那年輕人姿態賣弄技藝吸引眼球的心情頓時冷卻下來,想想假使有一天自己被一個躲在暗處的齷齪男人任意歪歪,那也是頗讓人不寒而慄的。

  年輕人一曲終了,松亭下便爆發出一陣連綿不絕的喝彩聲,甚至有人還高聲要求這年輕人再彈一曲。聽到這些需求呼聲,年輕人倒也並不故作高冷,便又接回了琵琶再彈一曲,只是這一曲要比上一曲短一些,樂調也明快了一些。

  等到再一曲完結,那年輕人卻不再理會旁人呼聲,將琵琶交還回去,自己則準備由另一側行下松亭。

  沈哲子聽到身旁許多人發出頗為失望的嘆息聲,再轉頭才發現桓溫已經不知何時立在他身後,望著年輕人的身影感嘆道:「謝仁祖才情絕倫,風姿不類凡人,實在讓人心生傾慕,久觀不厭。」

  沈哲子略一沉吟,才想起來那年輕人身份,乃是同為江左八達之一的謝鯤之子謝尚。得知對方身份後,對其先前那一番做派倒也沒有了疑惑。

  謝尚素來有妖冶之稱,放達率性之處並不遜於其父謝鯤。這個年代能夠兼顧外表和內里的名士不多,因謝尚之故陳郡謝氏得以位列方伯,出將入相,能夠引人矚目,倒也在情理之中。同為江左八達名士之子,單單在眼下的儀態和風度來看,桓溫是要遠遜於謝尚的。

  「如謝仁祖這等風流人物,沈郎於吳中應是不曾多見吧?」

  桓溫笑吟吟對沈哲子說道。

  聽到這傢伙在自己面前秀地域上的優越感,沈哲子也是有點無語,略一轉念然後回答道:「神態優雅恣意,謝仁祖確是自得其樂。但若講到壯節詠志,如我家二兄那種慷慨而歌,僑門應該也是絕少。意趣不同,確是不好一概而論。」

  被沈哲子一句話懟回去,桓溫神態頗有訕訕。若非沈哲子此前言談頗契他之心意,這會兒已經不好再談下去。他倒也並無輕視南人之心,其本身便是在江左長大,只是從小所接觸皆為僑人,南北之隔閡潛移默化的稍受影響。

  沉默片刻後似是為了證明什麼,桓溫在沈哲子身邊低語道:「我等自有鄉土,有生之年定當揮戈北行,豈能老死江左異鄉之地!」

  沈哲子聽到這話便會心一笑,剛待要開口回一句,便聽到不遠處另一方向庾條呼喊自己的聲音。他笑著應一聲,然後轉頭問桓溫:「我幾位有人在那裡相聚,桓兄可願與我同往結識一番?」

  桓溫笑著擺擺手:「我自有相伴同來,稍後便去尋找,沈郎請自便吧。」

  沈哲子聞言便也不再勉強,示意隨從遞給桓溫一個自己的名帖,說道:「我尚要在都中暫留些時日,若得桓兄不棄,閒暇時可來我家為客,必掃榻相迎。」

  桓溫收起名帖,彼此拱手為別,然後便轉身行向別處。沈哲子站在原地片刻,看到桓溫身影消失在人流中,然後才舉步行向庾條那裡。

  今次能見到桓溫,確是一個意外之喜,雖然限於年紀尚未顯露崢嶸,但也沒什麼可失望的。一個人才具氣勢養成總需要一個時間的積累,這樣的人格局一成,自會在這世道中脫穎而出,不會泯與眾人之中。

  僑門二代中出色的人才本就不多,像這樣註定不平凡的人,沈哲子倒也未想過預先去打壓人之鋒芒。不過如今興男公主沈哲子已是勢在必得,桓溫未來的崛起只怕未必會如原本那樣通暢。

  行到庾條那裡時,沈哲子便看到打扮花團錦簇一般的謝尚正站在庾條身邊,其中一隻手腕還在被庾條緊緊攥在手中,彼此正談笑甚歡。看到這一幕,沈哲子心內便生出一股促狹,若是這謝尚知道庾條因何待他有超出禮節的熱情,不知心內會作何感想?

  謝鯤調戲鄰家之女被投梭打斷牙齒,如今他的兒子則被人把臂言歡、動手動腳,可見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報應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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