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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沈沛之與另一個身著素白時服的人笑語行來。待兩人行到近前,沈哲子於竹樓上望去,才發現那人竟是舊相識,前年在吳興郡治烏程以醴泉真漿救了朱貢一命的丹陽名士任球。

  這任球倒是風采依舊,可惜朱貢卻已經在年前病亡。倒不是沈哲子使了什麼手腳,而是朱貢接連服散傷身,最終落個壯年暴斃下場。

  沈哲子下了竹樓,那任球遠遠便顯出略顯誇張的熱情,大步行來,兩肩微張似要來個擁抱。這在時下並非什麼過分舉動,彼此至交的名士久別見面,比這更誇張親昵的動作都做得出。

  不過沈哲子有了庾條的教訓,下意識抗拒與這些名士們有什麼身體接觸,加之也沒有和這任球交情好到熟不拘禮的程度,因而先一步拱手為禮。

  那任球倒也不以為意,行到近前後笑吟吟打量沈哲子一番,然後才笑著說道:「別後經年常思哲子郎君英辯之才,今日有幸重逢,郎君風采更勝往昔!」

  「任君之清逸,別後我也常常思及。只是任君行跡飄然,如閒雲野鶴,不著痕跡,俗人實在難踵其蹤啊!」

  沈哲子也笑語寒暄道。

  「閒雲野鶴,哲子此言實在大妙,寥寥四字道破任君之翩然姿態。」

  沈沛之自後方行來,聽到這話,便指著任球大笑說道。

  任球聽到這話,臉上也是喜色甚濃,因這「閒雲野鶴」之比實在大合他的心意,心內已經在思忖以後是否便以此標榜自己。

  略一沉吟後,任球故作不悅對沈沛之說道:「我心內對沛之兄倒有幾分不滿,你我也算舊識好友,居然未聽你言到與哲子郎君是如此宗親。若非我今日恰好入園,豈不要錯過這一場重逢!」

  時下大族傳承綿延悠久,族裔眾多,共享一個郡望家世,卻彼此老死不相往來的情況都是尋常。便如沈沛之若非沈哲子一時動念要將之培養成一個名士,兩人此生都不會有太大交集。

  沈家東宗如今勢位雖然顯赫,但沈充並非什麼清望名士,沈沛之要在名士圈子裡廝混交際,若頻頻提及與這位素有詭變之名的族兄關係親厚,反而會有壞的影響。任球有此責問,倒也並不奇怪。

  沈哲子笑著為沈沛之解圍:「我叔父曠達物外,每每在外悠遊月余,家人都要四方尋找才知其去往何處,倒非有意隱瞞。任君之不滿,莫非是因錯過許多品嘗我家真漿的機會?」

  任球微微錯愕,而後便驀地大笑道:「先前只是欣喜於再見哲子郎君,倒將這最重要的事情忘掉。尊府之醴泉真漿乃天授奇珍,一飲之後,回甘至今,余者濁湯劣酒皆難再入口。如此說來,郎君害我不淺,已年余不知酒味矣!」

  「原來任君責我為吝夫,若早道破心跡,何須捱得如此辛苦。前事不提,今日必讓任君盡興!」沈沛之亦撫掌笑道。

  任球則往沈哲子身邊站一步:「今日已見哲子郎君,不必再仰沛之兄慷慨。」

  「美酒雅器,賢者佳人,惟遇知者方能盡品形、髓、神三味之妙,任君乃酒中伯樂,既有所請,豈敢推辭!」沈哲子笑語道。

  聽到這話,任球更是喜悅,沉吟片刻後才又說道:「近來我於都中常聞人論哲子郎君,其辭多失於公允,流於污衊。我素知郎君非此類人,偶有力爭反見疏友人,如此愚者倒不足惜,只是深為哲子郎君惋惜。」

  「雖說人生慰得二三子,但惡評如斯,我心內實在為郎君擔憂。待聞前日之事,更覺痛心遺憾,恨與此等不辨是非之禽獸之屬共飲江水!幸而郎君今次到隱園,我與此園中頗多舊識,願為郎君奔走,使人見郎君之真質,諸多污衊,不辯自明!」

  聽到任球表態,沈哲子倒是一喜,他今日來這裡目的正是為此,正擔心沈沛之影響力不夠,不能將園中所有人都召集起來看他表演。任球已是吳中成名頗早的名士,有他相助,倒是可以省掉許多麻煩。

  於是他也不拘泥作態,當即便向任球道謝:「我終究年淺,修養未及,惡謗加身卻難自辯,心中常懷憂苦。能得任君相助洗脫污名,實在感激不盡。」

  他並不諱言自己對名氣的渴求,是因為通過任球的表態看出這人絕非一個甘於恬淡無為而自處的名士。若表現的過於淡然,反會讓對方失落不滿。

  任球亦笑道:「我自知郎君何等靈秀俊彥,惡言相向猶如白璧蒙塵,今日為此以肅視聽,郎君何必言謝。只是我在園中並無太多僕役,還要向郎君求幾名家人歸我處布置一番,待夜後邀請園內隱者一聚。」

  人家肯出面幫忙已是一件好事,哪還能要求其出工出力,沈哲子連忙讓一名僕從去隱園門口喚一批護衛隨任球去聽用差遣。彼此又寒暄幾句,約定晚間再會,於是任球便攜帶沈哲子隨行的酒食之類匆匆返回自己居所去布置。

  或因自己在園中影響力不及任球而有些吃味,沈沛之望著任球背影,頗帶酸意道:「這任球也算是一個奇人,本是一個寒門卑流,自幼卻雅好諸多,鄉里頗知名。成年後不事產業,四方悠遊,幸得賢妻操持內外方不至流於赤貧之中。那位任家婦,亦有割發之賢,若無這賢內助,任球未必有時下之清名。」

  沈哲子聽到這話,心中倒是不免一奇。時下世家貴婦裝扮,形式繁多的假髮髮髻乃是最重要頭飾,因而頭髮也是頗為重要的商品,價值不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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