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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充語調有些陰鬱,心內不乏氣悶。建康城非他主場,因而凡事都要小心翼翼。

  沈哲子聞言後沉吟少許,才梳理出一個人際脈絡。後軍將軍周謨乃是周顗周伯仁之弟,兩個兄長皆死於王氏之手。

  周顗周伯仁素有賢名,與王導交好,王敦一次為亂時曾在元帝面前為王導仗義而言保住其家人性命。然而王導卻心生誤解,當王敦要殺周顗時沒有出言相救,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背棄友人,這是一個王導難以抹殺的污點。

  周謨與王氏血仇,其兄周顗追贈多賴庾亮之力,轉投庾亮也在情理當中。

  庾懌臨行警告,沈哲子倒不覺得事態已經嚴重到那一步。庾亮就算已經掌握了禁衛之實,也絕不敢行什麼悖逆之舉,須知王敦那麼勢大,對於皇帝也只敢囚禁而不敢弒君。

  至於他們父子兩個,則更不必擔心。眼下彼此關係僅僅只是略有分歧而已,遠未到兵戎相見那麼惡劣。矛盾只在於庾亮不願讓自家娶公主,而自家卻不想放棄這樣一個難得的機會。若因這點小矛盾就揮刀相向,日後誰還敢再跟庾亮混?

  況且,就算對他們父子動手,庾亮也拿不到什麼好處,反惹一身麻煩。畢竟,皇帝還未死,只要一日還未死,皇帝就是皇帝,哪怕已經被關進籠子裡,他還是皇帝!

  比如今次備選帝婿,就可以視為皇帝的一次側面突圍。借宗正覽閥閱,南北世家皆有列席,意味著朝廷願意承認南人世家的閥閱,最起碼已經放開了一個缺口,這對整個南人群體而言,都是一次意義極大的示好。

  單憑這一點,皇帝的政治鬥爭手段還是要比庾亮高上一個層級,如果不是驟然病倒,命不久矣,庾亮想要擺脫其鉗制,難如登天!

  眼下的形勢是,局勢已經危若累卵,建康城中各方都在保持克制,小心翼翼的去達成自己的意圖。

  眼下最希望皇帝死的,必然是庾亮無疑,但如果他有弒君之嫌,即刻就要喪失執政合法性。皇帝則小心翼翼試探,借選帝婿進行一次突圍。琅琊王氏也在湊熱鬧,接受到皇帝傳遞的信號,要藉此攪亂局勢,以挽回近來頹勢。

  說到底,眼下的局勢沒有一家可稱獨大。皇帝布局天下,最終卻是肘腋生患,可算是造化弄人。

  雖然今次備選已有數家退出,但若琅琊王氏不退,那沈家的勝算就不會有任何改變。就算只剩下他們兩家,時人也絕不會認為沈家子會強過王氏子弟。

  一想到這個問題,沈哲子就有點頭疼,這麼大一個世家不要一點臉面,居然下場跟吳興沈家這種新出門戶爭搶機會。

  第0136章 我心甚慰

  夜幕降臨,牆那邊隱有絲竹之聲隨夜風傳來,房間內卻是氣氛沉凝,鴉雀無聲。

  「大兄,我……」

  庾條微微側身,用手揉了揉有些麻痹的雙腿,張開乾澀嘴巴想要解釋幾句,可是看到大兄那沉凝的臉色,心內一怯,訕訕閉上了嘴巴。

  這兩年他雖然常在晉陵為隱爵隱俸之事奔波,偶有閒暇時念及建康繁華,也會來此小住幾日,只是為免受拘束,並不回位於青石巷的家宅。等到隱爵隱俸規模漸大,手中浮財增多後,便在城西南小長干購置了這一處別業外宅。

  這一所宅院占地雖然不大,內里裝飾卻極為奢華,又豢養了諸多僕從伶人。但因為擔心家人見責,庾條始終不曾在家中吐露,秘而不宣將之當做與一眾資友宴飲享樂之所。今次入都,與沈哲子分別之後,庾條即刻便與人來到了這裡。

  孰知宴飲過半,大兄庾亮卻突然到來,這讓庾條又驚又懼。他性情雖有頗多不堪,但父親庾琛去世時年紀尚淺,自幼便跟隨長兄庾亮,耳提面命教導約束之下,生平最為畏懼長兄。如今背著兄長搞出這麼多事情,又被抓個現行,未等到庾亮開口,心內已經先怯了一半。

  自進入莊園中以來,庾亮便沒有開口說話,沉默冷峻,只是視線在這莊園中左右游弋,似是要觀察一個仔細。

  「大、大兄,二兄他遠赴豫章任事,怎麼也不知會家中一聲?我今日入都才聞此事,已是趕不及前往送行……」

  又過片刻,庾條實在受不了眼下這壓抑的氣氛,強笑說道。只是眼見大兄視線轉望向自己後,氣息越來越不足,語調漸至低不可聞。他心內忽生出一股羞惱,驀地抬起頭來大聲道:「大兄究竟有何感想不妨直言!我亦成家,已為人父,難道於家宅之外另置園墅產業都不可?」

  聽到庾條這句話,恍如雕像一般的庾亮終於有了一絲生機。他嘴角勾起,臉上泛起一絲笑容,只是因整個人氣質使然反顯出一點森然,他笑著對庾條說道:「幼序已是成丁,已有承擔家業的思量,我心甚慰。」

  聽到庾亮這麼說,庾條臉色變了一變,神態則有幾分僵硬,半晌後才期期道:「大兄,你、你並不因我另置別業氣惱?」

  「我為何要氣惱?兄弟各有任事,各有擔當,各有謀算,此為人之常情。你早已過而立,若還一事無成,我反倒要失望,愧對亡父。」

  庾亮感慨一聲,示意庾條移席坐到自己身側來,神態頗為溫和:「若說不滿,終究還是有一點。幼序你於都中置業,這所園墅花費應該不少吧?你又不曾任事居官,這麼大的事情,怎麼不與家人商談?若果然有此必要,錢財短項,大兄應為你補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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