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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快去撲火!」

  嚴平急躁的口舌發乾,若任由火勢蔓延,整個莊園都將被熊熊烈火吞噬!

  然而庭下部曲卻不動身形,只是苦著臉說道:「敵人自莊前衝來,其眾甚多!前庭已被衝破,請主公速速離莊,暫避敵鋒!」

  聽到這話,嚴平更是驚得手腳冰涼,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眸,頭顱艱難的轉向莊前方向,耳邊才聽到那喧囂震天的廝殺聲。

  「披甲,披甲!與我同去殺敵!」

  事態危急若此,嚴平已經顧不上再去詢問何方來敵,在部曲們七手八腳的幫助下,才勉強將甲衣縛在了身上,此時前庭廝殺聲已經越來越近,即將蔓延到中庭。

  手中提著一柄長戟,嚴平率領一眾部曲精兵匆匆往前庭衝去,剛剛跨過庭門,便看到一道烏影兜頭落下!

  「保護主公!」

  幾名家兵上前舉槍要挑飛那烏影,只聽噗噗悶響,滾燙血漿自頭頂潑灑而下,驚得嚴平大吼一聲,抽身疾躍向後方。待那烏影落地後,才看清楚赫然是一名嚴氏家兵,胸膛上深深插入兩支羽箭,早已氣絕多時!

  眼見這一幕,嚴平更是肝膽俱裂,再抬頭望向南面,只見中庭正房已經冒出滾滾濃煙,火借風勢,熊熊而起!

  「快退,守住後庭!」

  嚴平這時候已經六神無主,臉色灰敗不堪,倒拖長戟返身便往後院跑去,一邊跑一邊吼道:「幾個郎君在何處?快把郎君們接來此處!」

  「殺!一個不留!」

  嚴氏莊園前庭中,徐茂一身戎甲掛滿血漿,鬚髮僨張恍若殺神,手中長槍一抖,霎時洞穿左邊一名嚴氏家兵的咽喉。那家兵丟掉武器,兩手捂住頜下血洞,然而血水卻仍如箭一般在指縫飆射而出!

  殺入嚴氏莊園的流民兵們,一個個恍如出柵猛虎,眼眶赤紅,手腳並用,利刃翻飛,將一個個嚴氏家兵戳倒在血泊中。

  他們自松浦左近登陸,借著葦塘掩護逼近海鹽,正看到葦塘中那不似人間的悽慘畫面。一個個北地而來的流民被困在葦塘中,終日割葦煮鹽,衣不遮體,食不果腹,受盡非人的折磨,若有病患,便只能握在濕冷的葦塘等死!

  流民兵們眼看那些操著鄉音的難民生不如死,有的瘦骨嶙峋,有的手腳腐爛,有的渾身布滿猩紅惡癬,仿佛黃泉中遭受無盡折磨的冤鬼!

  「嚴氏狗賊,我鄉民何辜!竟遭如此凌辱!」

  這些流民兵,同是北地遭受兵災,流亡而來,眼見此幕,豈無感同身受之痛楚!於是他們放棄了直攻海鹽,而是在徐茂指揮下,借著葦塘遮掩,將這些難民們一一轉移出來。

  然而入夜後,卻看到南面火光沖天而起,嚴氏赫然打算將這些難民統統燒死!

  「殺!殺光這滿門禽獸!」

  回想更多來不及搶救的難民在火焰吞噬下哀嚎遍野,一個個融於火光之中,徐茂就恨得血脈僨張!世間之惡為何如此多?

  在流民兵們如狼似虎的撲殺中,越來越多的嚴氏家兵被殺得膽寒,紛紛棄械伏地乞活,然而迎接他們的無一例外都是冰冷刀鋒!

  嚴平並不知莊園已經徹底淪喪,他此時腦海仍是混沌一片,根本想不出為什麼突然有強敵來犯。

  然而久霸鄉里豈能沒有準備,如此猛烈的攻勢下,他已經不打算再死守莊園,快速將自己的兒子們召集起來,收集一批家中財貨,然後便率領數百最為心腹的部曲進入後院甬道。

  這條甬道由地底延伸至莊外,直通瀕海一座小港,那裡常備舟船。只要上了船泛舟海上,大可捲土重來報仇雪恨!

  一邊低頭在甬道中疾行,嚴平一邊慶幸早將家中一部分人丁財貨分別安置,尤其武康他二弟嚴安那裡,更聚集了家中過半財貨人丁。只要彼此匯合,哪怕再大劫難,都有待時而起的機會!

  琅琊王氏狡兔三窟,果然是傳家立業之真髓!

  突然,甬道中一聲悶響,旋即便響起一女子哭泣聲,嚴平此時如驚弓之鳥,聽到這哭聲頓時煩躁不已,低吼道:「噤聲!」

  那女子頓了一頓,旋即哭聲更大。嚴平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推開身後部曲行至哭聲源頭,接著火把看到乃是一名自己最鍾愛的姬妾,半身趴在甬道中,臉頰已被凸出的岩石稜角刮傷,模樣很是淒楚。

  「賤婢,我讓你收聲!」

  嚴平此時卻無憐香惜玉之心,再次吼了一句。那姬妾雙肩一顫,不敢再哭,只是捂著嘴巴仍難忍哽咽。見此狀,嚴平更加煩躁,驀地抽出佩刀攮穿那婦人腹肋!

  「繼續前行!」

  嚴平一腳踢在那婦人死不瞑目的臉龐上,繼而收起佩刀,繼續在黑洞洞的甬道中俯衝前行。

  行了將近大半個時辰,前方有冷風活氣湧入,吹得眾人昏沉的頭腦都清醒許多。嚴平突然收住腳步,轉身望向甬道內部,口中發出似哭似笑的呼嗬聲:「不管是誰,滅我家宅之仇,必要你血債血償!」

  這時候,甬道入口處堆積的砂土石塊已經被挖掘開,嚴平彎腰衝出,然後便被沖天的火光刺得視野一片迷濛。他連忙舉手遮住臉龐,耳邊卻聽到一個爽朗笑聲:「嚴君何來之遲?我已在此久候多時了!」

  聽到這話,嚴平只覺得一桶冰水自頭頂陡然澆下,整個人都僵在了那裡。待到甬道里再有人衝出,將他推搡到一邊,才漸漸恢復了知覺,緩緩睜開雙眼,便看到一身戎甲的沈充在一眾甲士簇擁下,身後烏壓壓的陣列。而他那個小兒子正被反縛雙臂,神色委頓跪在沈充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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