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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吟片刻後,嚴平才又說道:「稍後你見朱貢,不妨先答應下來,價格先不必談,只道我家需要籌措財貨,且先拖住他,也不必強留他在我家。沈氏若真心售田,絕不可能只聯絡我一家。察其所為,以辨真偽。」

  嚴安聞言後連連點頭,他自知並非智者,向來唯大兄馬首是瞻,言聽計從。

  「還有,傳信嘉興本家,調集財貨人丁,準備轉來吳興。如此大宗田產,若沈家真的急於出售,必不能落入別家手中。要趕在春前將田畝入手,如此不誤一季農事。」

  嚴平持家有道,不乏精明,交待完這些後,才又說道:「田畝根本,沈家若真售出,則他家真的已經維持艱難。若那虞潭匹夫肯暫時收斂,我倒不介意與他暫時聯合,徹底剷除沈家!沈充攻我之仇,其子諷我之怨,一朝解決,將他父子二人同穴埋葬!」

  朱貢在嚴家並無實際收穫,先派一名僕從傳信給沈哲子,而後再依計劃轉去別家拜訪。

  沈哲子於城外得到朱貢傳信,知道嚴家已經入彀,便放心離開,繼續北上,邀人參與瓜分嚴氏的盛宴。眼下才只是個開始,嚴家尚能自持,等到曬鹽法流傳開,他家才會真的狗急跳牆。

  引嚴家入彀,並不困難。他家縱使豪富,不過一地豪強,既意識不到政治鬥爭的詭變,也沒有全盤考慮的格局。這些缺陷平時說來過於玄虛,只有面對真正生死攸關的抉擇時,才會如泰山一般遮蔽人的雙眼。

  第0103章 舟市亡命

  虞潭枯坐於吳興郡府內一座院落中,面前案上攤著一張紙,不著一字,石硯內早已調磨好的墨汁隱有風乾之勢。然而持於手中的毛筆抬起又落下,神態之間不乏猶豫。

  今早餘杭縣傳來消息,他派往餘杭擔任市監的三名屬官受亂民襲擊,兩死一傷,部曲亦被亂民衝散。

  得知這個消息時,虞潭整個人都呆若木雞,好一會兒情緒才漸漸舒緩,旋即便又怒火中燒。

  嚴氏,狗膽包天的嚴氏!

  餘杭地臨浙江,西接錢塘,東鄰嘉興,水道勾連東西,南北亦是通衢,位於浙江碼頭的舟市乃是四方周轉的中心,市監於此,年得億萬之巨!不只是郡府重要的財政來源,更是獲取台資的重要渠道。

  所謂台資,便是州郡輸往京畿台省、內苑的錢絹米糧等賦稅,獨立於郡府度支的帳目之外。在時下,也是衡量州郡主官政績的一個重要標準。

  虞潭翻看最近幾年餘杭市監帳目,簡直有觸目驚心之感。不只收入直線下滑,管理更是亂七八糟。無故剋扣貨品舟船的訴訟便積累數百份之多,令得餘杭過境商旅直線下滑,不足全盛時十之二三!

  他又非不問世事的腐儒,歷經實任,如何看不清其中隱情。

  餘杭舟市最大宗的貨品物資便是鹽,沿浙江西向輸送至浙西、江州等地,而這些海鹽的最大產家自然是烏程嚴氏為首的一干嘉興嚴家。往常吳興沒有太守,嚴平作為郡長史,自然要在舟市大作安排,為自家鹽運保駕護航。

  雖然已經與沈家達成共識,但虞潭也知時下鄉土大族的強橫,本來並不打算直接與烏程大族嚴氏針鋒相對。

  但如果是別的事情,他尚可以容忍。可是財賦乃是居官一任重中之重,尤其他這種只有牧民之任卻無督軍之銜的「單車」而言,如果連財權都無法掌握,那在任上還有什麼權力可言!

  因此在將郡府庶務梳理一遍後,哪怕明知或會觸怒嚴氏,他還是很快派了三名屬官前往餘杭接手舟市,其中一人還是他虞氏本家子弟。

  但他仍然沒有想像到,嚴氏居然把事情做得這麼不留餘地!時下世道雖然不靖,但餘杭三吳腹心,哪有那麼多的亂民!而且居然還敢公然襲殺郡府屬官!

  「鹽梟宗賊,其惡當誅!」

  雖已年過六十,虞潭性情仍然剛烈。主官權威被無視,被害的其中一個屬官還是他頗為看重的從子,今次帶來吳興存心讓其任事歷練,卻沒想到居然命喪此地!

  是可忍,孰不可忍!

  虞潭當即便想上疏朝廷,求加督軍事之銜,盡發郡兵!餘杭不是有亂民?那就將亂民殺個乾乾淨淨!

  然而真到了落筆時,他心內卻又猶豫了。如今他在朝堂中已無得力臂助,能得太守之位也多賴沈充舉薦。原本與王氏尚有幾分情誼,經此之後彼此也就疏遠起來。若王氏得知他時下窘迫,或許還要落井下石。

  如果求督軍事不成,反而更暴露他的虛弱,於任上更無威信可言,屆時只怕不只嚴氏將會變本加厲,只怕其他各家也要紛紛效法。

  今次再得復起,已是艱難僥倖,若再出了差錯被罷免,虞潭可以想像自己餘生都要禁錮難出。那於他而言,乃是難以承受的沉重打擊。

  旋即浮上腦海的另一個念頭是向沈家求助,嚴氏雖然桀驁,但沈家乃是江東豪首人家,豈會畏懼這區區宗賊之家!

  一俟冒出這個念頭,虞潭才驀地發現,他還是小覷了沈充的心機。只怕早在動念舉薦自己時,沈充就已經預料到自己將會面對如此窘迫局面。

  「沈士居果有詭才,後來之秀,已非老朽能當!」

  意識到這個問題後,虞潭便苦笑一聲。他真是一腳踏入泥潭中,如果想要穩定吳興局勢,必然要倚重沈家。沈充治理會稽雖然也要仰仗虞家之勢,彼此看似合作,但卻還是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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