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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狼狽為奸、臭味相投的人,在房間中冥思苦想、兢兢業業,一點點充實他們的構想。

  不知不覺,夜已經極深了。沈哲子雖然身體逐漸強健起來,但也是渴睡年紀,自己先支持不住,便先睡下。

  躺在床榻上,耳邊不時聽到庾條偶爾瘮人的笑聲,沈哲子不免想到,眼下尚能苟安一時的東晉小朝廷,會不會被他們搞得徹底亂掉?

  清晨時,沈哲子起床,看到庾條趴在地上鼾聲大作,顯然也是累得不輕。

  他沒有打擾庾條,出門後便向庾懌告辭,正要返回紀府時,庾亮突然出現,攔下了沈哲子,讓沈哲子跟他一同入台城,覲見皇帝。

  聽到這話,沈哲子心內頓知不妙。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庾亮用意居然在此。

  覲見皇帝?沈哲子拿屁股想也知道這不是好事,此前借南士力量反擊司馬宗,本質上那是給了皇帝一個打耳光。還有早先老爹從亂王敦,先帝憂憤致死。

  新仇舊恨之下,皇帝一時間奈何不了老爹,難保他不會惱羞成怒對自己下手!

  沈哲子下意識想要拒絕,可是庾亮已經上了牛車,幾名甲士氣勢洶洶上前,顯然不給沈哲子退路。沈哲子明白了,他是被庾亮玩了一下狠的!

  第0045章 童子難誅

  庾亮坐於車上,面色沉靜,心情卻是複雜。

  他雖是外戚得攫升,但本身自有才具名望,絕非仰於幸佞之人。皇帝要見沈哲子,憤懣遷怒之勢極為明顯。作出眼下這個決定,對庾亮而言,也經過了良久的掙扎。

  既然得用沈充,哪怕是形勢所迫,但轉而又遷怒其子,這不是人君應該做的事情。會讓君臣各失其所,彼此心存猜疑。哪怕僅僅只是出於對沈充個人能力的認可,庾亮也不想看到這樣一個難得肯任實事的能臣與朝廷離心。

  但另一方面,庾亮也能明白皇帝為何會作此想。欲有所為,卻處處掣肘,雖居人君之位,形如籠中雀鳥,其心內憤慨可想而知。怒極則欲殺人,就算沈充的兒子不被選中,也會有其他人頂替這個位置。

  作為執掌中樞的台臣,庾亮要考慮的有很多,皇帝的情緒如何,更是需要考慮的重點。帝皇之怒若長久鬱積於胸,一旦爆發出來,便會釀生大禍。庾亮情知不能讓皇帝被怒火沖昏頭腦,繼而做出更加不理智的行為,自然要考慮如何疏導泄憤。

  如果一定要靠殺人才能泄憤,那麼相對於其他,沈充的兒子未嘗不是一個好選擇。

  要宣洩皇帝的怒火,所殺之人就要夠分量,而且還不能造成太嚴重的後果,無疑沈哲子就滿足這個要求。他是沈充的兒子,紀瞻的弟子,但除卻身份之外,既無事功,又無名望。

  沈充曾有為亂之舉,此次雖然置身事外,舊罪卻難贖,如今反而於亂局中攫升方伯,獨立於朝廷恩威之外。殺其子以償前罪,這是應有之意。

  紀瞻身受帝眷隆厚,以國事托之,卻自恃功高而勾連南人謀事,殺其徒以誡不恭之舉,猶能震懾南人勿再妄為,這也是應有之意。

  至於這二者會有何反應,紀瞻年事老邁,不足為慮。而沈充,若不能因此而自省自戒,甘受其罰,說明此人心內始終怨望朝廷,哪怕是個幹練之才,也絕不能以大事重任托之,反受其殃。

  諸多考量之下,庾亮才做出這個決定。

  他並不覺得殺掉沈哲子對沈充而言是多嚴重的罪責,以王氏高門若要為亂,都有數人見誅,身首異處,遑論吳興沈氏!

  若沈充其人狷介清白,心敬社稷朝廷,正該以此明志,況且他又不是只有一個兒子,年歲也未老邁,損失一個也不至於斷了傳嗣。

  與此同時,庾亮也做出決定,若沈充能夠經受住這次考驗,自己便全力推動會稽水利之事,讓沈充得無後顧之憂,大展抱負。但此人若心存怨望諷議,縱使有些才能,那也只能放棄。

  且不說庾亮的諸多考慮,沈哲子眼見甲士威逼而來,心內諸多想法紛至沓來,當即便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以及將要面對的兇險。

  司馬紹那哥們兒快被逼瘋了,念念不忘自家老爹的舊帳。庾亮也犯了剛愎自用的老毛病,以為真能掌控局面。

  眼見不能逃脫,沈哲子索性也不再找不自在作無謂掙扎,乖乖登上牛車,坐在了庾亮對面。臉上雖然尚算平靜,心思卻在狂轉思考如何自救。

  牛車緩緩行駛,庾亮閉目養神,並不看沈哲子,耳朵卻在仔細聽車廂內微小動靜。少年並未騷動不安,顯然還沒猜到迎接他的是什麼。

  這讓庾亮放寬心之餘,也不免有些惋惜。一個少年能夠在即將覲見皇帝的情況下尚能保持冷靜,這已經是遠超同齡人的特質了,可惜註定將要夭折。

  他自然猜不到,沈哲子看似平靜的外表下,心裡已經罵遍了他的祖宗十八代。

  眼下憤怒已經於事無補,眼看著牛車行上馳道,沈哲子開口冷笑兩聲,待庾亮睜開眼望向自己,他才說道:「庾公清望卓著,掌台省機要,何苦要謊言詐我區區一個小童?」

  聽到這話,庾亮頓時有些不淡定,臉色變了一變,同時身體下意識挪了挪,語調略顯乾澀道:「何出此言?」

  「我只是一個白身小民,未有顯名事功,又何幸能拜謁闕下?」

  沈哲子微露憤慨之色,大聲道:「今次入台城,大概我要長居於此,與徐州、歷陽之子弟長相作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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