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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會稽僅僅只是郡治,但其地理位置決定,一旦北方有事,便成為整個江南的穩定後方,一旦加督諸郡軍事,權柄之重,不遜江、徐,足堪列於方鎮之中。

  在沈哲子原本的打算中,就把會稽列為備選之一,因此並沒有召回守在西陵的部曲家兵,以此作為南下會稽的橋頭門戶。

  但一方面,他心裡還幻想老爹能坐鎮長江沿線,這樣在地理上接近北伐目標。另一方面,則是會稽士人與老爹並不對付,至今還有萬餘義軍盤踞在那裡,未免加劇衝突,所以才沒把會稽作為首選。

  可是等到達晉陵,見識到這裡盤根錯節的駁雜局勢後,與會稽士人的衝突反而要容易處理一些。

  沈哲子深知,在當今局勢下,所謂的民族大義北伐之舉,儘管政治正確,但卻不得人心。自己想要在這時局中立足,最重要的依靠還是家族的力量。而想要獲得更穩固的地位,首先就要把老爹擺在安穩且舉足輕重的位置上,耐心經營。

  坐鎮會稽,輻射三吳,繼而反扼南徐,以此自重於中樞。穿越至今,如果說此前是為了求活而左衝右突,謀求活路,那麼現在,沈哲子心裡終於形成一個戰略性的規劃。

  只是想要達成這計劃的第一步坐鎮會稽,難度並不算小。

  穩定三吳對於穩定時局的意義之大,不言而喻。沈充本有叛史,要說服朝堂認命其坐鎮會稽核心之地已經不容易。會稽士人對吳興沈氏又不友好,就算能坐鎮會稽,能否快速穩定局勢也是一個隱憂。

  當然也並非全無可能,以沈氏南人身份節制會稽情理上可以說得通。有了這個前提,再聯合庾氏的力量,在朝堂上並非沒有一爭之力,必要時甚至可以放棄都督諸軍事的權力。還有一點則就是,要讓三吳士人明白,有老爹這樣一個強人坐鎮會稽,才符合吳人的利益,防止僑姓變本加厲的向南方腹心滲透。

  如果有可能,沈哲子也不想選擇這樣一個迂迴之策。但如今北方未寧,南寇無力,威脅不大,如今在東晉朝堂上,南北士族的衝突反而要甚於民族衝突。以沈氏南人身份想要經營長江沿線,幾乎沒有可能。

  沈哲子並不想讓自家力量在這種內鬥衝突中消耗掉,那麼只能暫避鋒芒,韜光養晦,擇時而起。

  如果沒有南北的矛盾限制,那麼無論以晉陵、京口為中心的南徐,還是抵抗北方寇掠的一線荊襄,都不失為一個上佳的選擇。

  南徐派系林立,荊襄分陝重地,很顯然都不是如今的沈家能夠插手涉足的。

  眼下當務之急,便是要搞清楚庾家究竟打算將老爹安放在哪裡。王敦敗亡已成定局,朝野諸多暗潮湧動,經過連日奔走,想必庾氏兄弟應該也有了目標。

  晚飯後,趁著庾懌閒暇時間,沈哲子便問起此事。

  庾懌不敢輕視沈哲子,以探討的語調說起此事:「亂局將定,我的打算是想為你父謀求江州刺史之職。」

  沈哲子聽到這裡,嘴角便忍不住一抖。這位老世叔對江州是有多大的渴求,原本歷史上便是為謀江州而身亡,如今還是想讓老爹出鎮江州,還真是矢志不移。

  江州重鎮,位尊權重,為荊州後盾。荊州雖有分陝之名,但只有掌控住江州,才算真正有了劃地而治的大勢。

  王敦一反再反,便是因為荊州、江州皆在王氏掌控之中。其後荊州刺史陶侃謀廢王導,也是因為其兼任江州才成其勢。若沒有江州支撐,荊州爪牙雖凶,但也勢難持久。

  但這個打算,眼下卻有些不合時宜,甚至可以說是妄念。首先是老爹身為南人,沈家又非江東一等高門,名望不足出任重鎮。其次是庾家大勢未成,謀求重鎮力有未逮。第三朝廷挾平叛之威,正要樹立君威,絕對不容許江州重地再落入難以控制的人手中。

  見沈哲子沉吟不語,庾懌似乎也覺得自己這想法有點不現實,略有羞赧道:「這只是我一己的想法,能夠爭取到自然最好,若事不能成,那也只能退求其次。家兄的意思則是讓你父任豫州刺史。」

  知道庾亮的打算後,沈哲子倒是有些意外。看來身處中樞的庾亮對老爹的投靠也頗為看重,原本他以為庾亮頂多願意給老爹謀求交廣湘之類的邊州,沒想到居然真把老爹當做一張可用的牌。

  由此也看得出庾亮要杯葛王氏之心,以及其掌握的力量之匱乏,就連老爹這樣一個新近歸附的人都要委以重任,大概也有千金市骨的心思。

  但沈哲子學習老爹,不憚以最大惡意來揣測庾亮的用意,旋即便看出其隱藏更深的險惡用心。

  如今東晉疆土有兩個豫州,一者是舊豫州故地,為祖狄北伐收復,眼下祖狄已經亡故,掌控者為其弟祖約,並不在朝廷掌控之中,庾亮所謀的自然也不是這個豫州。

  另一個則是僑立豫州,位於建康往西長江中游,有譙、歷陽、潁川、襄城四郡,轄地雖然不大,地勢卻很重要,毗近建康,扼於上游有形勝之勢,號為西藩。歷史上的陳郡謝氏,便是由此而興,得列方鎮,兄弟相繼為豫州刺史數十年。而歷史上的庾亮也是在蘇峻之亂後引咎退出中樞,執掌此地以威逼遙控建康朝廷。

  如此戰略要地,以當今朝堂形勢,顯然不能交給沈充一個南人掌握。庾亮有此主張,實在有些出人意料。但若結合整個時局來看,其用心可謂惡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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