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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有意無意的被留下來,有些便抱著拜師的念頭,有些實在無處可去,有些是湊湊熱鬧。
小柯也不曉得為什麼跟著唐玉,走了好久的路之後,覺得可能是一種欣羨。
就像一隻野鴨子成天在泥坑裡打滾,忽然一抬頭,看見一隻天鵝從天空飛過。那樣的瀟灑,自由,無視生存的困境。
她對唐玉也不了解,只覺得非常奇怪。這個人似乎要走遍全夏國,每到一處,都要去當地的山川看一看,然後停留許久。
期間遇到了很多事情,碰到了很多人,有時候全部殺掉,有時候隨手搭救,有時候殺著殺著忽然不殺了,有時候救著救著忽然不救了。
她仿佛沒有善惡之分,全憑心中一念,也不會驅逐自己這些人,默認了追隨行為。
小柯和秦盛是最年輕的兩個,也是相對純粹的兩個。他們有共同的發現,就是唐玉很喜歡在人間的感覺。
那些紅塵滾滾,包羅萬象。前一秒還不離不棄的戀人,下一秒就會為了活命拼鬥。明明互相敵視的仇家,危急關頭卻能精誠合作,互為知己……
父母家人,朋友愛情,一切的一切,都在這烘爐般的世道中,攪亂著億萬個普通人的一生。
小柯走啊走,從夏到秋,從秋到冬,身邊的人來了又散,散了又來,始終保持在二百人整。
再後來,遇到的襲擊也少了。
唐玉的名號已經傳瘋了,有無數幫派做鋪墊,再無不長眼的傢伙。一步屍骸遍野,一步萬家生佛,標準的亦正亦邪,妖女級的人物!
死在金蠶嘴裡的不知有多少,在她手裡活命的,更不知有多少。只知她的神情越來越淡,眼神越來越穩,心越來越定。
終於,在這一天。
二百人追隨著她走到西北邊陲,到了天山腳下。龍秋望著一個地方佇立許久,似乎有很多故事。
然後,她轉過身,對這些人問了第一句話,「你們想要什麼?」
「……」
眾人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半響,小柯和秦盛走出隊伍,拜倒在地:「我們願拜在門下,求您指點。」
緊跟著,其他人也呼啦啦跪倒。
龍秋在他們的臉上一一掃過,一百一十男,九十女,年紀都不大。三分之一出自民間法脈,包羅甚廣。
「法不可輕傳……」
她指著一處峭壁,道:「從那裡跳下,活下來的可拜我為師。」
眾人望去,見那峭壁有百米高,筆直筆直的一順到底,還覆蓋著厚厚的冰雪。無論是普通人,還是後天菜鳥,幾乎不可能做到。
於是部分人扭頭就走,剩下的戰戰兢兢,蹭到峭壁上方。
小柯迎著凜冽的寒風,當先上前,看著足以令人暈眩的崖底,也不禁有些心慌。可隨即,她又目光堅定。
十六歲,親人皆亡,沒有朋友,在幫派里摸爬滾打,殺人越貨,只為求一息安穩。她無法想像自己以後的樣子,或許仍然廝混在山林,或許早已死了,或許成了某位首領的情人。
與其如此,倒不如……
她往前一撲,直直的跳了下去,引得眾人驚叫連連。
「呼!」
一瞬間,風的寒冷與速度翻了幾倍,刀子一樣切割著全身上下。她沒學過遁法,只好祭出自己最熟練的飛蠅蠱。
嗡嗡嗡!嗡嗡嗡!
只見一大群飛蟲從袖口湧出,頓時形成一小片黑雲托在身下。
墜落,墜落,墜落……百米的高度,說高不高,但也有足夠的緩衝時間。她身體繼續下墜了一段,終於止住勢頭,在黑雲的托舉中緩緩降落。
「成了!」
小柯低頭,看著清晰可見的地面大喜,結果下一秒,意識一黑,直接失去了知覺。
砰!
在上面圍觀的眾人猛地一顫,眼睜睜看她跳下去,然後摔成了一灘爛泥。碎肉、內臟、斷骨和血漿流了一地,一隻白毛狐狸從地下鑽出,貪婪的舔著鮮血。
「啊!」
「小柯!」
「我不學了,我不學了!」
很多人都崩潰了,發瘋似的大喊,隨即又放聲痛哭,荒唐,憤怒,恐懼,自我嘲弄!
受了這麼多苦,走了這麼多天,結果對方真是個女魔頭,根本沒把自己放在眼裡,只想任意玩弄。
剎時間,又離開了大部分,只剩二十人。
「……」
秦盛看了看龍秋,她仍是面無表情,似乎毫不在意。但不知為何,自己總覺得對方不是這樣子。
他掙扎半響,終究走上前,拎著竹竿奮力一跳。
「呼……」
寒風凜冽,倒灌入耳。快到一半時,他對準石壁用力一插,黑黝黝如金屬般堅硬的桿頭,噗的一聲就插了進去。
隨著一陣滋啦啦的粗糙聲響,秦盛成功的懸在半空,距地面僅剩十幾米。他抿著嘴,保持謹慎的往下一躍,結果跟小柯一樣,也失去了意識。
待他重新睜眼,赫然發現小柯就站在面前,同樣一臉懵逼。再向周遭看去,二十人一個不少,皆圍聚在崖底。
「怎麼回事?我們明明看你摔成肉醬的!」
「我也不知道,眼前一花就這樣了!」
「我,我……」
小柯摸摸身上,依舊不敢相信,又立即反應過來,喜道:「這麼說,仙師是認可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