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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順著靈官殿往裡走,在經過一個小廣場時,顧璵不禁扭頭,看向一位正在掃地的中年婦人。
這婦人穿著樸素,面色悽苦,顯得略微怪異。
「那位是觀里的居士麼?」顧璵問道。
「她本是茅山鎮的富戶,前些天公公辦頭七,小兒子不知怎麼就中了邪氣。家裡不好養,便跟一師弟商議,先送上山居住。母親可憐孩子,就舍了家陪著上山,平日也主動幫著打掃。」景逸道。
「那孩子怎麼樣了?」小齋問。
「其實沒什麼大事,只是年齡小,還不適應。住持說禍福相依,全看自身造化。」
「哦……」
倆人點點頭,又瞅了婦人一眼,才繼續前行。
說話間,景逸將他們領到了客廳前,然後拱手告辭。他們自己進去,裡面無人,稍等了一會,只見一圓臉老道從屏風後繞出。
這第一眼的感覺,就比張金通好太多,三人連忙施禮:「可是吳松柏前輩?」
「呵呵,坐!」
吳松柏一伸手,示意不必客套,當先坐在主位,毫不掩飾的打量一番,贊道:「果然盛名不虛,人中龍鳳……這位小友也是實力不凡,難得難得。」
說的就是小肥皂了。
人家稱讚,姐姐姐夫還想回謝,小堇卻忍不住了,直接道:「前輩,我母親被鬼上了身,我們來求解救之法,希望您指點!」
「鬼上身?症狀如何?」
「就像精神分裂一樣,怕光,總是大喊大叫,而且非常非常的餓。我們發現的時候,她已經吃了一天一夜了,但肚子完全沒問題!」
「僅此而已?」對方問。
嗯?
小堇一愣,這話整的好像還瞧不上那鬼似的,道:「對,就這些!前輩,您能治麼?」
「小事,不必擔心。」
吳松柏順嘴就裝了個逼,頓了頓,又笑道:「你們來的巧,正趕上飯時,我特意備了些齋菜,我們邊吃邊談。」
說著,他起身帶路,直奔齋堂。
「……」
顧璵和小齋也很神奇,老頭可以啊,還真有點高人的感覺。
…………
齋是素齋,青菜豆腐,花卷饅頭,還有一碗瓜片湯。
外面是大廳,裡面是單間,幾人圍桌而坐。吳松柏拿起筷子,解釋道:「今天是齋戒日,不能吃肉,委屈你們了。」
「沒關係,我們也不怎麼吃肉。」顧璵道。
「這個也字用的不對,我可是愛吃肉的。」
老道夾了塊豆腐,連湯帶水的嚼進嘴裡,一臉的不愉快。
呵!
二人見狀,倒是挺喜歡這副性情,紛紛動筷。這齋菜做的確實好吃,轉眼就消滅了一半。
「前輩,剛才提到鬼上身,我看您並不驚訝,難道您已經見過鬼了?」顧璵問。
「我沒見過,但我知道,這鬼早晚會出來。」
「這話怎麼說?」小堇問。
「你們可知,鬼是何物?」吳松柏問。
「是人死後的魂魄?」小堇不太確定。
「粗略可以這麼講,不過按道家的觀念,凡人皆有三魂七魄,這是一個整體,統稱為神。活人的魂魄都是凝聚的,當然有時也會偶爾分離。比如嬰兒受到驚嚇,就會哭鬧或抽風,嚴重的還有精神疾患。就因為嬰兒的魂魄還沒有完全磨合,容易潰散。」
吳松柏擦了擦嘴,道:「那人為什麼會死?一是肉身的精氣減弱,二是神魂凝聚不住。人死之後,通常神魂還會聚結七日,過後便會分離。
那所謂的鬼,一般指兩種,一是七日內的新鬼,二是七日後的遊魂。前者還保留生前記憶,後者只是殘缺的一部分,要麼少有神智,要麼無意無識。
它們雖然存於人世,但陰陽相隔,互不干涉,難以溝通。必須經過一個儀式化的程序,比如民間的頭七,或者道士做法招魂,才能得見。
當然,還有另外一種,叫枉死鬼。
火燒,水淹,活埋,飢餓,鞭打虐待,含冤自盡等等,都叫枉死。這些人的怨氣極重,執念強大,散去的魂魄會附在生前最重要的一件器物上,長久得存。如果有人觸動、冒犯,便會不依不饒。
你母親碰到的,應該就是個餓死鬼。」
「……」
顧璵皺眉思索,問道:「前輩,那依您看,在靈氣枯竭這段時期,鬼還存在麼?」
「我覺得是存在的,因為人的神魂不可能消失,有神魂就一定有鬼。只是存在的時間大為縮減,比如七日變成一日,甚至剛剛去世,神魂便已分離。」吳松柏沉吟道。
「那分離的魂魄去哪裡了?六道輪迴麼?」小肥皂聽的目瞪口呆。
嗯?
吳松柏奇怪的瞧了瞧她,又瞅瞅兩位家長:爸爸媽媽也不忍直視,覺得特丟臉的樣子。
他心中瞭然,仍解釋道:「地獄、輪迴,都是佛教的說法。道家修的就是白日飛升,今世成仙,談不上什麼輪迴。雖然有本《老君虛無自然本起經》,講了五道輪迴的概念,但明顯是受佛教荼毒,做不得數。不過道家也有相應的理論,《化書》有云:萬物,一物也;萬神,一神也,斯道之至矣。
這宇宙萬物,皆為道化,皆為一體。
一個人的魂魄散了,會與其他分散的魂魄重新組合,成為新的神魂,即是一個新的生命。甚至於,人的魂魄可轉化成動物的魂魄,動物的魂魄也可轉化成人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