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頁
經過她的講解,倆人才明白,苗民都有自己的社會制度,各地的叫法也不同。黔州的叫「構榔」,首領叫榔頭。滇州的叫從會,首領叫從頭。而湘州的叫合款,首領叫款頭。
通常由幾個或幾十個寨子組成,制定條約,選舉首領一名,副首領若干,老虎漢一名(軍事首領)、儺師(祭司)一名、「理老」(主持司法)等若干執事首領。
本朝建國九十年,這個古老的制度依然存在,成為政府的行政組織及法律的有效補充。
如此看來,龍棠的身份還真挺高杆,她爹爹便是儺師,第二大的木樓就是她家。跟首領相比,龍爹爹就很和善,對兩位客人表示了歡迎。
見過了兩位大佬,小姑娘才帶他們去客棧。客棧也是一溜木樓,臨著溪邊,推開窗戶便是山水如畫。
龍棠很熱情,非要掏錢請客,跟小大人似的掰扯一番,終究沒爭過他們。
交完押金,她又陪著上樓,笑道:「璵哥哥,你們一會就來我家吃飯,我們吃酸湯魚。」
「太打擾了,我們在這吃就行了。」
「不打擾,我還要謝謝你們呢。」
小姑娘明晃晃的顏狗直女一枚,對顧璵的熱情程度遠高於小齋。小齋懶得理,自己轉了一圈,然後走到窗前,忽地一指:「哎,那個人好奇怪!」
龍棠湊近一瞧,臉色糟糕,認真道:「那個人不好,你們不要靠近她。」
「哦?她是誰?」
「她是草鬼婆。」
第一百零八章 草鬼婆
有書記載:「多取蟲蛇之類,以器皿盛貯,任其自相啖食,唯有一物獨在者,即謂之為蠱,便能變惑,隨逐酒食,為人患禍。」
苗民擅養蠱,苗語叫「草鬼」,而養蠱者皆為女性,亦稱「草鬼婆」。
蠱術不屬於道術,起源於巫儺文化,與茅山術倒有些相似。按照苗民慣例,必定一個寨子有一個草鬼婆,不過發展至今,傳人寥寥。
方圓數百里,也就白青寨這麼一位。
草鬼婆在族群的地位很特殊,平日遭族人嫌棄,各種受排斥,但有需要時,還不得不找她幫忙。
因此她們多數獨居,性情孤僻,有乖戾者,稍微對其不敬,便會對你放蠱。
而小齋看到的,卻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長發束綰,眼眸如水,站在溪邊往木樓觀望。之所以說她奇怪,是因為她周身都籠著一種孱弱,病態,就像被什麼東西寄在身上吞血的感覺。
龍棠顯然不喜歡,探出窗戶喊道:「他們是我的客人,你到別處去!」
「……」
那女人見她探頭,本是歡喜,又聽這話,不禁面色一暗,默默轉身離開。
「她是我阿姐,我五歲的時候,她就被草鬼婆帶走了,回來就變成這樣。總之你們不要靠近。」
龍棠的語氣也很複雜,囑咐了一句,逕自下樓。
待她走後,小齋又望了望窗外,忽笑道:「璵哥哥,你怎麼看?」
噗!
顧璵暴汗,道:「你別鬧!」
「我沒鬧啊!山清水秀,苗女多情,你乾脆留在這兒成親,我自己去西天取經。等回來時,說不定你就生出個小和尚了。」
嘁!
他懶得回懟,只拎著袋子撞進浴室,悶聲道:「我洗澡了!」
沒勁!
小齋聳了聳肩,身子倚著窗台,兩條大長腿盡情伸展。小青也滑了出來,開心的在地板上遊走,似乎很中意這裡的環境。
她就一邊逗著寵物,一邊無聊的四處瞧看。
……
不知不覺,天色已晚。
他們去龍棠家吃了飯,又回到客棧。苗寨的晚上很枯燥,基本沒有娛樂活動,倆人閒聊了一會,各自上床休息。
室內安靜,月光清冷,燒了半截的安神香飄著淡淡青煙。
「噝噝!」
突然間,正盤成一團的小青挺起身,好像被什麼東西吸引,不自覺的游到窗台。尾巴纏住把手一拉,就開了一條小縫,嗖地就鑽了出去。
它順著木樓遊走,到了地面,又過了小溪,最後消失在樹林中。
而在樹林深處,一塊平坦的空地上,那個草鬼婆正燒著一方銅鼎,鼎身圓形,口小肚大,下面架著火堆。
她攥著一把綠色粉末,不斷往裡添加,從鼎口飄散出一縷縷的白霧。與此同時,林中簌簌不止,大量的黑影在月光下蠕動著,爭先恐後的爬進銅鼎。
有蜘蛛,有蠍子,有小蛇,有蜈蚣,赫然是一隻只猙獰可怖的毒蟲。
那女人看銅鼎快要裝滿,不禁露出喜色,而隨即,這喜色就變成了劇痛。
「啊!」
「啊……啊!」
只見她雙目緊閉,疼得全身抽搐,雪白的麵皮下竟形成了一塊波浪凸起,似有活物在裡面亂鑽亂竄。
「盤王在上,佑我,佑我……」
女人咬著牙根,嘴角絲絲血紅,勉強往鼎中一指。
轟!
就像瞬間增強了火勢,鼎中咕嘟咕嘟的開始冒泡,夾雜著毒蟲的瘋狂嘶叫,令人毛骨悚然。
過了半響,嘶叫漸漸平息,女人的臉色也略微好轉。她又一指,一道肉眼分辨不出的虛影閃過,似縮回到了體內。
「呼……呼……」
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真若死裡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