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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門裡熱,魏濂握著金面扇閒適的扇風,他指了一邊的椅子讓沈立行坐,「他讓我去我就去?他面子大了。」
幾個小太監進來換了冰盆,順道將大門帶上了。
沈立行深壓住眉,道,「卑職已經給他用了一遍刑,他嘴硬,到現在還喊冤,說……」
他揣測著魏濂的表情,繼而道,「他說讓您過去一趟,他有話只能單獨跟您說。」
魏濂按下扇柄,勾著下垂的組纓細細捻,須臾他站起身道,「我倒要看看他耍什麼花招。」
沈立行跟在他身側朝外走,將好連德喜捧著兩碗香蕈飲過來,喊住他們,「老祖宗,您要不吃了再走?」
魏濂端起一碗香蕈飲舀了一大口放嘴裡,又把碗放回去,道,「趕早兒去直殿監,別轉腦給忘了。」
「奴才這就去,」連德喜將另一碗香蕈飲放到沈立行手裡,快步走了。
魏濂拍拍沈立行。
沈立行兩三口吃完丟了碗,跟他出了衙門。
鎮撫司和東廠毗鄰,靠近刑部衙門,方便三部門一同辦案。
年頭不一樣了,刑部在大楚開國時,那是一等法理,從京官到地方官都屬他們管轄之內,直到明正帝設立鎮撫司,大大分去了刑部的職權,進展到今朝,刑部形同虛設,徹底被東廠控權了,鎮撫司就是理著事兒,也得向廠督稟明情況,廠督不允許,鎮撫司就不能辦,錦衣衛和東廠成了嚴密的上下級關係。
魏濂進了刑訊室,獄卒預先備了茶點,他坐到藤椅上,雙腿交疊,半低著眼去看刑架上傷痕累累的言岑,燈影下,他的面目成畫,合著眼中的冷厲仿似艷鬼,「言大人,咱家來了,你有什麼後事要交代的,就一併說了吧,咱家要是心情好了,就給你留個全屍。」
言岑滿面淋血,他紅著眼瞪魏濂,「你走近點!」
魏濂揀顆葡萄放嘴裡,邊嚼邊吐出籽,「小把戲就別玩了,咱家在其他犯人身上見得多,你要不說,咱家就走了,咱家比不得言大人清閒,還有一大堆事等著咱家料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觀閱,鞠躬。
第8章 八個串兒
言岑那眼中的恨意就轉為無奈,他惡聲惡氣道,「魏濂,丟鹽案你說孫懷安是冤枉的,你憑的什麼證據,光你一張嘴就給我定刑,你把大楚的王法放在哪裡!」
魏濂側看著他,「王法?你們言家不就是王法,先帝被你們把控,朝野上下唯你馬首是瞻,怎麼?咱家現在不過是按大楚律法抓捕犯人,你倒把屎盆子往咱家頭上扣,言岑,你大約是老糊塗了,你們言家倒了,你們爬不起來了。」
言岑急喘著氣,驟然大笑,「我竟是忘了,你和孫家是一夥的,沒有孫羽霖,哪有你魏濂今日?」
他笑過後又道,「傅淵宏死的真是冤吶,他以為他死了,孫家就會饒了他一家老小,他卻忘了,斬草要除根,傅家人不死,他們孫家如何能置之死地而後生?這世間惡人橫行,大楚是要敗在孫家手裡了……」
魏濂握緊手,問他,「那五千斤鹽不是你讓杭州府運司私自扣下的?」
「魏濂,我給你交個底,五千斤鹽是我和孫懷安一同合計藏下的,我有罪,但是他孫懷安也不清白,」言岑吐掉口中的血沫,全身靠在刑架上,「傅淵宏是真的不知情,失了那麼多鹽,他早有死的準備,只是可憐他到死都不知道,他的好友孫懷安才是害死他的人。」
魏濂凝住眉。
言岑惡狠狠的看著他,「魏濂,傅家就是你的明日,你親近他們得不到絲毫好處,他們不會記著你,他們只會利用你來得到他們想要的權力,一旦你威脅到他們,他們必除你!」
魏濂猝然起身,負手走出了獄門。
沈立行送他回了司禮監。
樹上蟬叫的響,魏濂走到衙門前時,忽地心裡燥起來,他彎腰揀了塊石頭,朝著蟬叫的方向扔去,蟬聲瞬時靜了,迎著大太陽,那燥意卻沒減。
「老祖宗,您站門口不熱嗎?」連德喜撐開簦,給他擋了太陽。
魏濂額際有汗沁出,「直殿監去過了?」
連德喜忙不迭拿巾帕往他臉上擦,被他拂去,連德喜笑道,「哪還要老祖宗一再提醒,您吱一聲,奴才便不敢耽擱。」
魏濂提著下擺走進門,他巡視一周,腳頓下來,「我院裡人要來了?」
連德喜霎時跺腳,「哎呦!奴才竟把這事兒給忘了!您等著,奴才去要。」
魏濂站到廊下,陽光被遮擋,他朝天看,一順兒樹都蔫的失去了生氣,他喃喃道,「只怕活不成了。」
連德喜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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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黑的晚,傅晚凝睡醒時天還灰濛濛的,她猛地爬起衝出門。
大象晚膳一般日落之前,她睡遲了,要餓壞了三隻象,她真得拿命賠。
傅晚凝慌張的進了象居,那場地里多了四個太監正在搬水,看她來了,其中一個太監道,「你是串兒吧,劉總管要見你。」
傅晚凝心神生懼,魏濂剛來過,劉路就要見她,她再天真也知劉路找她算帳了,她原以為魏濂不會再追究她,可她才想到魏濂只是說了他不治她,他一個示下,就可以讓劉路來管教她,劉路上次才告誡過她,這次她再好運也逃不過了。
她垂著肩隨那太監去了直殿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