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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太后喝掉湯,慢聲問道,「何人?」

  魏濂不慌不忙的為她盛飯,「江寒英江大人。」

  刑部尚書江寒英是皇帝龍潛時的先生,教了他近五年,江寒英現年三十三,正值壯年,且儀表堂堂,於典史民法有深入,是個難得的學究。

  孫太后常年在後宮,江寒英是先帝為她兒子選的先生,她只在正旦宴上遠遠見過一次,離得遠,依稀記得是個相貌偉岸的男人,她置下筷子,道,「先帝的人,妥當嗎?」

  「娘娘多慮了,這滿朝大臣不都是皇上的人,」魏濂斟茶過來遞給她。

  孫太后就著茶漱口,「嘴兒甜,你不會收了江寒英的禮吧。」

  「臣向著娘娘,旁人的禮算什麼數?」魏濂等她漱好口,呈上白巾讓她擦手。

  孫太后打著哈欠,沖他伸手,「就定他吧,哀家也懶得折騰了。」

  魏濂握著她的手幫她揩,力道溫柔,動作輕緩,「娘娘還招人侍奉嗎?」

  孫太后歪著身,眼睛掛在他面上,看著他的薄唇出神,「魏濂,明兒讓御醫給你看看吧。」

  魏濂手微頓,倒還是將她的手擦拭淨,他的神情轉成落寞,半晌回了話,「娘娘何必揭人傷疤呢?」

  孫太后也尷尬起來,太監缺的二兩肉豈有那麼容易補回來,淨身房裡轉一圈,有的根都削完了,再想長出來就是做夢。

  「哀家隨口一說,你別放心上,」孫太后道。

  她站起來,魏濂便攙著她到梳妝檯前,為她卸釵,「娘娘是為臣著想,臣若這個都瞧不明白,不是白眼兒狼嗎?」

  孫太后注視著鏡里人,手摸到眼角的細紋上,惆悵道,「到底比不得從前,這皮子也鬆了。」

  她才三十二,宮裡膳食補品不斷,也還是抵不住皺紋爬上臉,不得老天爺疼,再大的福也養不住。

  魏濂按揉著她的鬢角,看她放鬆了,道,「娘娘自個兒覺得,臣眼裡娘娘還如韶華,況且娘娘這通身的氣韻,可沒幾個女人比得上。」

  孫太后推開他的手,側頭看他笑,「得虧你是個太監,若齊全,男人們還活不活了?」

  魏濂翹起小指掩著嘴笑。

  孫太后眸中閃過嫌棄,撇過身道,「你去吧,哀家要睡會兒。」

  魏濂俯著身退走。

  孫太后將梳子甩台子上,呸了一句,「好臉皮全生在賤物兒上。」

  魏濂回了司禮監衙門,早有太監備好了熱水讓他沐浴,他洗身不喜歡人近身,太監再威風,也比別人短一段,身子殘缺不愛給人看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底下的小太監也沒誰敢觸他霉頭,誰願意伺候個陰晴不定的主子,能少一事就少一事。

  魏濂換了件大袖衫,清爽著身出來。

  汪袁候在廳堂上,一見他,便愁起眉來,「廠督,皇上要將壽王府的大象運進宮來。」

  新帝還是個孩子,愛些新奇的物件兒,尤其鍾情養野物,他府里光一個獸園就占了半邊地。

  連德喜遞了茶來,「老祖宗喝茶。」

  老祖宗這個名頭乘著奉承的意思在裡面,太監無子,魏濂又是太監的頭兒,下頭的小太監想往上巴結,照著敬話便尊稱他一句祖宗,明里是將他當祖宗一樣待著,背地是個什麼想頭那就無人知曉了。

  魏濂喝一口放桌上,道,「運吧。」

  「……壽王府共有三頭大象,若全運進宮,馴獸所估計裝不下,」汪袁觀察他的面色道。

  魏濂蹙一下眉,「我記得先帝曾在馴獸所里養了幾隻虎,先帝駕鶴西去了,沒準在天兒上還惦念著他的愛寵,送它們一程吧,剛好給皇上的大象騰地方。」

  汪袁答應著。

  魏濂鬆動著肩骨,問道,「傅家逃走的那個姑娘找見了嗎?」

  「……還不曾,」汪袁道。

  魏濂笑起來,「這位傅小姐真能跑,抓著帶來讓我見見,好歹活了條命,總不能讓傅家唯一的血脈再被人殺了。」

  「是。」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觀閱,鞠躬。

  第7章 七個串兒

  傅晚凝在馴獸所里呆了五天,她被分配給老虎餵食,太監最會門縫裡看人,她剛入宮就被分到這裡,瞎子也看得出她得罪人了,馴獸所里打理的太監本就少,去了那躲懶的,真正做事的兩隻手都數的過來,傅晚凝一進去,髒活累活全指給她,巴不得她全包了。

  傅晚凝一聲不吭的接下照料老虎的活計,老虎生猛,她連鐵欄前都不敢去,隔老遠扔食物進去,一聽到老虎叫就嚇得往地上撲,這五日她過得驚心動魄。

  她以為她要這麼過一輩子,又或者她會被老虎一口吞掉,可又有了變故,她看顧的老虎突然全死了,她只睡了一覺,再醒來那原本關老虎的籠子裡換成了大象,象她在書本上見過,是極溫馴的畜生,她又覺得老天爺眷顧她,她的性子本分安靜,再艱難的生活只要給她一點甜頭,她便又好像有了生氣,她可以再堅持一些時候。

  伺候大象要比伺候老虎舒適多,傅晚凝很少怕了,可是這些大象異常嬌氣,她要用最嫩的樹葉給它們餵食,它們的活動場所也得保持乾淨,最讓傅晚凝吃不消的是,大象喜水,她每天都得換水,她力氣小,換水慢,旁得太監也不會幫她,常常要忙到深夜才得空睡下,竟比照料老虎還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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