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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間隙里,盛煜提起周令淵,扔入殿內。

  周令淵腰肋重傷,哪能是盛煜的對手,被人當麻袋似的提來扔去,後背撞上冰涼的金磚,劇痛鑽心。才剛翻身爬起,便有把劍逼向脖頸,迫他就範,而長垂的明黃帳幔內,隔著十餘步的距離,永穆帝端坐在案後,靜靜看著他,目光沉如山嶽。

  周令淵眼底猩紅,被盯得後背冰涼。

  殿外爭殺未停,情勢卻已在掌握之中。

  盛煜帶著玄鏡司出手,於受傷的章孝恭而言,便如千鈞壓來,勢力懸殊。混戰中顧玄翎數次命人增援,龍武軍那邊卻毫無反應,反倒是薛敬的神武軍聞訊而至,封住宮門後,與千牛衛合力剿殺闖宮之人。

  激戰中血流滿地,火光淒紅。

  麟德殿的殿門始終緊閉,永穆帝在裡面紋絲未動,章孝恭父子和章績卻難敵玄鏡司的圍剿,重傷被捕。顧玄翎見大勢已去,自知毫無生路,束手就擒。餘下東宮衛率、麟德殿和壽安宮的侍衛,或死或降,不值一提。

  烏壓壓的逼宮人群或戰死,或跪地。

  最後,只剩章皇后孤零零蹲在血泊里,懷裡抱著早已重傷氣絕的章太后。

  周遭是駭人的血腥氣,夜風寒涼刺骨。她滿懷殺意而來,篤定今夜永穆帝毫無防備有機可趁,往後她亦能入姑姑般穩坐權位之巔,卻眼睜睜看著靠山被殺,兒子被擒,自知再無生路,此刻神情早已僵冷,再不復往日的雍容端貴。

  盛煜緩步上前,看向那張令他深為憎惡的臉。

  取她的性命其實易如反掌。

  永穆帝忍辱負重這些年,對舊事恨之入骨,夫妻間的情分早就蕩然無存,絕不會對她有半點憐憫。沒了太后這座靠山和章氏爪牙,此刻的章皇后實如喪家之犬,就算還有定國公這麼個手握重兵的親兄弟,也是遠水難解近渴,在宮裡只能任人宰割。

  但若就這樣殺死,實在太便宜她!

  盛煜神情陰鷙目光鋒銳,緩緩抬起劍尖,居高臨下地指在章皇后面門。

  「拿下。」

  趙峻應命蹲身,將章太后的身體扯到旁邊,縛住章氏後按著跪在殿前。

  逆賊既敗,剩下的事便是清掃戰場。

  這種事自有盛聞天和薛敬處理。

  盛煜瞥了眼齊刷刷跪著的章氏三人,章孝恭雖身受重傷,卻最不老實。出身武將之家,坐擁百年積攢的家族基業,他自幼跋扈驕橫,甚至沒太將永穆帝放在眼裡。然而短短數月之間,卻從身份尊榮、手握重兵的國公跌成獄中罪臣,時至今日,就連籌謀許久的宮變都功敗垂成!

  三番四次,都是栽在盛煜這狗賊手裡!

  今晚若非盛煜帶玄鏡司埋伏在殿裡,他本可以殺了永穆帝,扶周令淵上位!甚至就連顧玄翎麾下的龍武軍都被人阻斷,這樣隱秘的棋子,除了玄鏡司根本不會有任何人察覺!早知如此,當日就該在獄中殺了這狗賊!

  一招之差,成敗殊異!

  唾手可得的榮寵權勢轟然崩塌,意識到先前的君臣離心都是盛煜故意設的圈套,令他輕率冒進時,那種惱怒憤恨可想而知。

  章孝恭怒瞪雙目,恨不得活吞了盛煜。

  盛煜橫眉冷眼,只勾唇冷笑。

  而後進了麟德殿裡,拱手朝永穆帝稟報戰況。

  明燭照得滿殿亮如白晝,地上羽箭散落,離永穆帝最近的,只有四五步之遙。今晚故意敞開門戶誘敵深入,固然能將宮內叛徒一舉斬除,於永穆帝而言,也極為冒險——但凡有殿外有任何差池,章孝恭父子沖入殿裡弒君,永穆帝便危在旦夕。

  好在先前籌劃周密,一切盡在掌握。

  盛煜看了眼染血跪地的周令淵,懸了許久的心終於踏實,垂眉道:「皇后、章孝恭父子和顧玄翎都被生擒,東宮衛率已伏誅,混戰中太后娘娘不慎中劍,薨了。」他頓了下,沒去看永穆帝的神色,續道:「外面附逆之人或死或降,盛薛兩位將軍已控住局勢。逆賊如何發落,還請皇上決斷。」

  片刻沉默,永穆帝緩緩起身。

  即便勝局已定,顧玄翎的叛變仍令他心驚。

  畢竟龍武軍數千精銳,是禁軍里最驍勇的一支,真要攻到殿前,就算他在殿裡多藏兩倍的人手,也難應付。屆時哪怕周令淵被擒、被殺,東宮裡還住著個才剛兩歲的孩子,以章氏姑侄的野心,到了兩敗俱傷的境地,未必不會借禁軍之力,扶襁褓幼子上位。

  屆時,江山社稷怕是再無寧日。

  章氏姑侄敢這樣親自逼宮,自也是仗著手裡有顧玄翎這把利劍,勝券在握,有恃無恐。

  所幸盛煜查得機密,按兵不動,只在今夜提前布防,將龍武軍阻在外圍。

  永穆帝行至跟前,拍了拍盛煜的肩膀。

  「逆首羈押在宮裡,薛敬親自看著,太后既薨——」永穆帝嘆氣,望了眼窗外,眼底的痛惜一閃而過,只吩咐道:「太后畢竟曾隨先帝征戰,於朕有養育之恩,先送回壽安宮,等宮裡安生了,朕再召禮部安排。讓薛敬分派些人手給你,封了蓬萊殿取回鳳印,宮人都送去內廷司看著。壽安宮外也派兵把守,違者就地斬殺。」

  盛煜應命,因危機已過,自將盧璘和玄鏡司眾人撤出麟德殿,留盛聞天率千牛衛守在殿前,而後調了神武軍,直奔後宮。

  ……

  初冬的深夜寒意逼人,宮廊深長,夜幕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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