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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真的盼望周驪音兄妹能平安無事。
盼望這位出身尷尬的太子能得善終, 平安此生。
至於章皇后對魏嶠的算計,費盡心思禍水東引欲令敬國公府給章家墊背的險惡居心,她也只是恨章皇后的歹毒,不曾往周驪音兄妹身上牽怒半分。她只盼著周令淵能像周驪音那樣,與章家割裂,不負周氏儲君之名。
然而事實終究與她的期待背道而馳。
周令淵選了飲鴆止渴,與虎謀皮,在玄鏡司對章家步步緊逼時,他以東宮儲君的身份,放任章念桐謀劃鏡台寺的那場刺殺,幾乎要了盛煜的性命。這回,更是在鄧州與章家舊屬合謀刺殺,險些將夫妻倆的性命留在那座客棧里。
當初盛煜軟禁太子,只是為要挾章家,並未真的損傷周令淵半分。
周令淵卻是處心積慮地想要謀害盛煜的性命。
這是魏鸞絕難原諒的。
而周令淵將她囚困在琉璃殿的行徑,更是如一把利刃,割斷兩人被磨得所剩不多的交情。
背道而馳,漸行漸遠。今日的事更是等同於決裂,這動靜不可能壓住。
他會如何跟盛煜清算?
擅自闖宮,當眾毆打太子,便是永穆帝極力維護,這件事也說不過去,定會重懲。
魏鸞不自覺握緊盛煜的手。
盛煜似能猜到她的心思,拿指腹緩緩摩挲她手背,眉目端毅腳步穩健,聲音卻是溫和的,「不必擔心,我有分寸。」
有分寸嗎?
他剛才揍周令淵的時候可半點沒見收斂。
魏鸞且喜且憂,抬眼覷他側臉,因還在東宮地盤,將聲音壓低了道:「這京城內外,敢明目張胆地動手打太子的人,恐怕也就夫君了。我看他那樣,必不會善罷甘休,回頭怕是有大麻煩等著呢。」
嬌麗的臉頰消瘦憔悴,那雙明眸里分明藏了擔憂。
盛煜挑眉,似渾不在意,「我還怕他?」
就算有所顧忌,如此緊迫的情勢下,也顧不得許多。
見她仍蹙眉不展,忍不住拿指腹輕輕撫過她眉心,陰鷙冷沉的臉上總算稍露笑意,溫聲道「放心,就算有麻煩,也不至天塌地陷,我扛得住。先回府歇息,休養好精神再想旁的事。眼圈都熬青了。」
那神情姿態分明胸有成竹。
魏鸞抿唇輕笑,沒再多說。
出得宮門,坐騎就在不遠處。盛煜也不管眾目睽睽,徑直將魏鸞打橫抱起,送她上了馬背,而後翻身上馬,攬著魏鸞靠在她懷裡,拿披風裹住身體,只露個腦袋在外面。秋日驕陽鋪滿京城,曬在身上暖洋洋的,魏鸞忍不住打個哈欠。
盛煜催馬緩行,氣息吹在她耳畔,「睡吧,到了叫你。」
魏鸞懶懶應了聲,靠著他胸膛閉上眼睛。
在琉璃殿裡日夜繃著的精神終於鬆懈,安心地闔眼打盹時,朱雀長街上或輕或重的人聲便如催眠的曲調,漸漸遠去。睡意朦朧中,魏鸞摸到盛煜攬在她腰間的那隻手,指尖觸碰時,他將她的手握在掌中,如同安撫。
黑馬馱著夫妻倆一路緩行,直至曲園門外。
侯在東宮外的盧璘早已將消息遞迴,春嬤嬤帶抹春她們來迎接。見府門前唯有魏鸞夫婦,風塵僕僕,衣裳簡薄,還不見染冬和盧珣的身影,暗自詫異。因魏鸞閉眼睡著,沒敢出聲打擾,只恭敬朝盛煜行禮。
盛煜擺手示意噤聲,翻身下馬,一路將魏鸞抱回北朱閣。
老槐蔭濃,銀杏淡黃,熟悉的屋舍樓台,熟悉的僕婦面孔,讓盛煜無端生出種終於回家了的慨嘆。他將魏鸞抱到榻上睡著,而後隨便扒拉幾口飯,脫了外衫,上榻鑽入錦被裡,抱著魏鸞昏昏睡去。
連日奔波勞累,連處置那晚激戰後傷勢的功夫都沒有,他許久不曾安生闔眼,也很累了。
好在遠遊歸家,還能抱著嬌妻安睡。
……
此時的皇宮裡,卻是另一番情形。
盛煜大鬧東宮的事沒用太久便傳到了章皇后耳中。
她原就被盛煜逼得步步後退,聽見這樣駭人聽聞的事,當即勃然變色,命人將太子召來。
得知宮人的稟報屬實,盛煜確實擅自闖入內宮,出手忤逆犯上,章皇后臉色鐵青,掀開周令淵衣袖和領口,瞧見裡面紫青的痕跡,又怒又心疼,咬牙道:「當真是恃寵而驕,無法無天!你怎不命人射殺了他!」
周令淵神情陰冷,欲言又止。
章皇后又氣又急,仗著在東宮耳目成群,很快問明白經過。
得知此事皆因魏鸞而起,怒意更甚,不由埋怨周令淵應放任章家解決了魏鸞,而非留下她這禍根,更不該自作主張,將官眷軟禁在琉璃殿,鬧出這樣荒唐的事。然而埋怨歸埋怨,章皇后難得捉住盛煜的把柄,當即帶了周令淵,直奔壽安宮。
誰知章太后近來鳳體欠安,剛喝完藥睡下,不宜驚擾。
章皇后無法,只能在側侍疾,耐心相候。
等太后一覺睡醒,已是申時將盡。
章皇后遂伺候她起身,將事情慢慢說給她聽。
太后聽罷,反應與皇后如出一轍。
責備太子胡鬧之餘,章太后微露龍鍾老態的臉上卻也浮起笑意。
先前數番較量,玄鏡司將章家三位國公的把柄翻了個底朝天,不止拔除興國公、廢除太子妃,還將鎮國公這位頂樑柱送進了牢獄。相較之下,章家雖竭力去尋盛煜的把柄,卻因此人行事周密、馭下甚嚴,除了辦案時過於驕橫酷烈,偶爾有失職之處外,並無太多過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