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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據主事稟報,周令淵近來除了上朝、入宮稟事外, 沒出過東宮。因東宮各司每日均有不少車馬出入, 運送蔬果柴炭日用器物, 倒不知是否有人被偷運進去。而至於東宮內的情形,裡面有六率看守巡邏, 玄鏡司能探到的著實有限。

  盛煜聽罷, 擰眉不語。

  周令淵既劫了魏鸞, 為防章家再生歹念,定會將魏鸞藏在最穩妥的地方。章家與東宮盤根錯節,周令淵長於婦人之手能耐有限,彼此挾制的情勢下,唯有東宮是最妥當的所在。魏鸞如今定是藏在東宮的某處,由太子親信守著。

  玄鏡司的耳目遍及天下, 因永穆帝格外信重,在宮廷里也有眼線,都是在永穆帝跟前過了明路的,每一顆棋子都安插得不易,藏之極深。

  盛煜若調這些人, 倘若稍有不慎被周令淵察覺,動了根本,永穆帝得知後定會遷怒魏鸞。

  帝王威重,決不許他因私廢公,盛煜很清楚。

  他想探到魏鸞的藏身之處,得找個極熟悉東宮的人,儘快探明確切的位置,一擊而中。且此人能令周令淵和永穆帝打消疑慮,免得時候連累魏鸞。

  盛煜倚案沉吟,片刻後,忽然想起個人。

  ……

  長春觀里,新安長公主煮茶調香,因時近重陽,正琢磨著辦場賞菊宴。

  這等場合自非尋常人能踏足,請帖由新安長公主親自擬定,送到京城才俊的手裡。在喪偶寡居的悲傷過去後,她已辦過許多這等宴會,差不多的才俊都邀遍了,可惜沒個中意的——尋常讀書人雖有才華,卻無剛健威之氣;嶄露頭角的年輕武將固有威武之姿,才學卻稍有欠缺。

  她聞著茶香,不自覺地又想起了盛煜。

  京城內外,像盛煜那樣文武兼修、器度豁如的男人,著實鳳毛麟角。

  新安長公主貴為先帝幼女,又有個驚才絕艷的駙馬,能瞧得上眼的著實不多。可惜盛煜已有妻室,從那日夫妻游山的情形看來,兩人間也並非她預想中的疏冷。這多少讓新安長公主覺得遺憾,拈了根線香,搖頭嘆息。

  便在此時,侍女稟報說玄鏡司統領來訪。

  新安長公主微愕,忙命人請入,不待片刻,就見盛煜大步而來。他穿的是尋常的深青長衫,冠服不算貴重,卻因身姿頎長峻拔,氣度矯健剛毅,望之偉岸嚴毅。對上長公主的熱情笑意,他的神情未有半分波動,只說有要事須詢問章念桐,還望長公主行個方便。

  那神情姿態,極為沉肅鄭重。

  新安長公主深知玄鏡司在皇兄跟前的分量,哪會阻攔,親自引盛煜到關押章念桐的屋舍,將鑰匙交予盛煜,而後帶了隨從離開。

  盛煜遂命盧璘守在屋外,他開鎖進屋。

  長春觀在新安長公主搬過來前,曾翻修過一回,這些屋舍也是在那時建起,雖不算富麗堂皇,用料卻都貴重。掀門入內,裡面也頗寬敞,桌椅屏風俱是上品,窗扇卻都是釘死的,因長久不通風,加之山中潮濕,裡面霉氣頗重。

  盛煜環視四周,沒看到章念桐,徑直進了側間。

  窗外絢爛秋陽朗照,鳥雀樹梢騰挪,屋裡卻死氣沉沉的,側間臨窗擺著張短榻,旁邊高高摞著些書,章念桐此刻正屈腿坐在短榻上,腦袋低垂,也不知是在翻書,還是昏睡。比起從前端莊耀眼的太子妃,她此時緇衣素髮,姿態委頓。

  盛煜放重腳步,踩得地磚輕響。

  章念桐被這動靜驚醒,聽得出這腳步與觀中小道童的迥異,詫然抬頭,便見有道魁偉的身影站在數步外,如山嶽矗立。屋舍建在樹蔭里,加之窗扇緊闔阻斷光線,滿屋昏暗中,那張臉愈顯得神情陰鷙,森冷駭人。

  她下意識後縮,神情戒備,「是你?」

  盛煜不語,忽而抬步近前,手指撩起衣袖,隔著層布帛扼住她的脖子。

  「有事問你,最好如實交代。」

  聲音冷沉森然,手指關節稍稍用力,扼得章念桐呼吸一緊。

  章念桐似欲反抗,伸手去抓開盛煜的手臂,卻見他左手猝然出袖,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便抵在了她胸口。對於章氏之人,盛煜原就深懷恨意,更何況章念桐在鏡台寺設局埋伏,欲取他和魏鸞的性命,心腸歹毒狠辣。那匕首毫不遲疑地刺破衣衫,劃破皮肉。

  鋒銳冰涼的痛感傳來,章念桐大驚失色。

  因章太后和周令淵母子尚且在位,定國公仍手握重兵,她哪怕被廢了太子妃之位,軟禁在此,也不過是被新安長公主蓄意磋磨折辱,卻從未真的動過兵刃。但此刻,盛煜那等陰鷙森冷的神情,分明是不懼取她性命的。

  更何況,數番爭殺搏命,他有足夠的理由殺她。

  恐懼洶湧襲來,她霎時僵住。

  片刻後,她緩緩收回了手,聲音被卡得沙啞,「想問什麼。」

  「太子擒了內人,會藏在何處?」

  「他擒了魏鸞?」章念桐懷疑是聽錯,瞧見那副神情,心知不是說笑,一時間五味雜陳。

  數年夫妻,她當然知道周令淵對魏鸞的執念有多深,亦知當時永穆帝下旨廢太子妃,周令淵不曾出言維護,也是因她謀害魏鸞。章念桐竭力不在乎夫妻間的感情淡薄,被困於此,只暗禱章家能力挽頹勢。誰知這等節骨眼上,周令淵不想著速戰速決,竟還有心思去想女人?在魏鸞明擺著倒想盛煜時,還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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