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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我想過,若他真心待我,我自會同樣待他。但這種摻了沙子的感情,我不要。即便這門婚事是皇上所賜,最差的情境下,不過是如最初那樣,相敬如賓罷了。」

  「是想抽身後退?」

  魏鸞咬了咬唇,沒出聲。

  理智而言,她是該抽身後退的——盛煜對她的感情並不純粹,若傻兮兮地腦袋一熱沉溺下去,到頭來受苦的只會是她。甚至,按前世的情勢判斷,盛煜如今所向披靡,最後仍會登臨帝位。屆時帝王威重,若後宮添了旁人,她這份感情又待如何?

  當初她選擇嫁給盛煜時,其實就知道往後會是怎樣的路。

  只是如今夫妻漸洽,真的面對盛煜的心有所屬,終究心意難平。

  內心深處,魏鸞仍介意枕邊人存有兩意。

  若自私些想,她其實該退回少夫人的位置,收住真心。既不違背嫁入曲園以保魏家的約定,亦不至於錯付感情後傷心傷情。

  如同當初周令淵迎娶章念桐後,她雖知往後定會入東宮做太子側妃,卻能收住情意,縱周令淵滿口深情,亦絲毫不曾昏頭沉溺。聽聞旁人遇到這樣的事,她所想的也是君既無心我便休,沒了男人仍能過得逍遙痛快。

  可事情到了盛煜頭上,魏鸞發覺很難。

  一旦想到兩人往後相敬如賓,不露真心而同床共枕,盛煜心裡裝了旁人,渾身便覺難受。

  像是有鈍刀割在心頭。

  魏鸞恍然發覺,她或許比她所以為的還要喜歡盛煜。

  這愈發讓她苦惱。

  腦海里浮起男人的冷峻眉眼、頎長身姿,乃至聲音神情,魏鸞生氣得想揍他,又難以真的割捨,恨恨地咬著牙,憋了半天才道:「真到了無可挽回時,只能如此!不過我還沒想清楚,只是想找母親說說話,這會兒心裡舒坦多了。」

  這樣的糾結小女兒姿態,迥異於從前的明麗張揚。

  魏夫人心疼,摟著女兒輕聲安撫,說魏鸞若覺得在曲園委屈,盡可住在公府。等腹中的氣消了,冷靜下來再做決斷,而後親自去廚房,做了桌魏鸞愛吃的飯菜,將女兒哄得漸漸高興起來。

  魏鸞住在閨中,陪著父母親,愈發不想回曲園了。

  反正盛煜未必在乎。

  她便竭力拋開關乎盛煜的那點心思,抓住難得的闔府團聚時光,討雙親歡心。誰知這邊餘波未平,原本風平浪靜的長房竟也出了麻煩——魏峻夫婦昨晚收到了魏清瀾修的家書,心中道她與夫君相看兩厭,再無半點情意,已決意和離。

  清晨魏鸞去魏老夫人那裡時,伯母正同老夫人念叨此事。

  說魏清瀾當初遠嫁,她便十分不舍,去歲寄來的書信中,就屢屢抱怨夫妻不睦,只是那時魏嶠尚在獄中,敬國公府無暇他顧,能做的也有限。上回魏清瀾回京時,更是連著倒了好幾夜的苦水,所幸婚後尚未生育,如今既想和離,府中該當撐腰。

  魏老夫人聽聞孫女過得委屈,也連連嘆息。

  末了,說魏清瀾若當真想得清楚,府里自會為她做主。只是這事關乎重大,和離後再嫁畢竟麻煩些,勸魏清瀾想清楚再做決定。

  這邊正商量著,外頭忽有僕婦來稟,說曲園的那位姑爺來了。

  魏夫人聞言,下意識瞧向魏鸞。

  魏鸞亦面露意外。

  一瞬間,那日清晨盛煜的可惡嘴臉浮入腦海,魏鸞幾乎想直呼不見。但祖母與伯母正為魏清瀾的婚事擔憂,她哪還能再添亂,遂竭力克制脾氣,起身溫聲道:「想是曲園裡有些瑣事,母親不必擔心,我先去瞧瞧。」

  「你……」魏夫人想著她昨日的愁容,不甚放心。

  魏鸞微微一笑,「母親放心,我有分寸。」

  說罷,逕自往花廳里去。

  ……

  花廳建在荷池邊上。

  仲夏天熱,滿池荷葉早已亭亭,碧綠清圓。隔著滿池荷葉,透過洞開的窗扇,可以瞧見廳里男人背影挺拔,正瞧著正中懸的那副林下白鶴圖。因魏嶠兄弟並不在府里,廳中亦無男主人相陪,唯有管事奉上香茶,僕婦在外伺候。

  仿佛是聽見她的腳步聲,盛煜回頭瞧過來。

  魏鸞不由腳步微頓。

  初回娘家時的憤懣不滿已被克制,此刻瞧見熟悉的身影眉眼,魏鸞心裡不知怎的,有種近鄉情怯的畏懼。但盛煜忙成那樣還親自登門,興許是有正經事要說,容不得耍性子,她竭力拋開雜念,抬步往廳里走。

  盛煜便靜靜地注視著她。

  夏日單薄的紗衣隨風揚起,繡金的海棠紋被日光映照,熠熠生輝。她滿頭柔順如緞的青絲皆被挽起,花鈿裝點的髮髻上簪了赤金鳳釵,珠串柔潤,金釵輝彩,襯得那張白膩如玉的臉格外明麗。

  修長的脖頸別無裝飾,寬鬆的衣領稍稍袒露胸口的白皙,俞見身姿修長,輕盈柔婉。

  盛煜的目光逡巡,自漸漸惹眼的胸前峰巒,到纖細有致的腰肢,再到如雲翻卷的裙角,最後落回漂亮的眉眼。目光所及,再無旁人,似是要將此刻的身姿嬌顏刻在心上,以慰前往朗州後的離別相思。

  魏鸞卻沒這繾綣心思。

  若不是克制著,她甚至想揍他一頓出氣。

  但這當然不可能。

  她緩緩行至廳前,命人皆在外候著,而後盈盈而入,道:「夫君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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