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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她久居中宮,極擅斂藏喜怒。

  見魏鸞行禮,迅速收了不悅,命芳苓扶起來賜座奉茶。

  自打魏鸞出閣後,跟章皇后碰面的次數愈來愈少, 難得進宮說話,魏鸞自是擺出乖巧的模樣。章皇后亦噓寒問暖,還捎帶著關懷了盛老夫人兩句。旁邊宮人往來忙碌,似在整理舊物,主掌殿內珍寶陳設的女官芳姿捧了幾件舊物來,請章皇后示下。

  漆盤裡幾樣小東西,儘是陳年舊物。

  章皇后隨手取那支摔壞了鳳尾的玉簪在手,把玩片刻,忽而笑覷魏鸞,「認得嗎?」

  「當然認得。」魏鸞亦笑了,婉聲道:「當初為這玉釵,還曾連累太子殿下受罰。」

  那還是她六歲的時候,有天周驪音鬧脾氣不肯讀書,她便陪著在蓬萊殿裡玩耍。恰逢永穆帝身邊的掌事內侍來給章皇后送東西,儘是永穆帝親自命人造的釵簪,鑲珠嵌玉,華貴耀目。

  章皇后有事去了太后宮中,珍寶還擱在案上,尚未收起。

  她覺得那玉釵上嵌的南珠極漂亮,拿在手裡小心觀賞,誰知周令淵卻從簾後冒出來,唬得她受驚不小。手裡的玉簪摔落,顫巍巍嵌著的珍珠掉落不說,還將白玉雕琢的鳳尾摔成了碎片。

  那是皇帝親賜,章皇后還沒用過,卻被她不慎摔毀。

  魏鸞當時都嚇傻了,手足無措。

  周令淵知道輕重,當場三令五申,不許她和周驪音亂說話,而後趕在章皇后回蓬萊殿時,搶先背了鍋,跪地認錯。章皇后氣得不輕,重罰了他,過後倒也無事。直到前年,有回長輩齊聚,說起當初表姐妹的頑皮胡鬧,周驪音不慎說漏了嘴。

  時過境遷,自然沒人追究,不過是印證了周令淵對魏鸞的悉心愛護。

  而今章皇后舊事重提,顯然也是有意提醒。

  「太子身邊那麼多表姐妹,從小就只疼愛你,連長寧都得退上半步,後來又一片赤誠,為你違逆太后、與我爭執,著實是痴心。若不是皇家規矩嚴苛,你又實在年少,也不至於錯過。」章皇后握著魏鸞的手,神情遺憾,「身為女子,能有人如此疼你,實在難得。」

  「鸞鸞明白。」魏鸞低聲,真心道:「太子殿下待我的好,無人能比。」

  「你是個有心的孩子,也知道如今朝堂的情勢。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東宮瞧著尊榮,其實也是眾矢之的,有人虎視眈眈,明槍暗箭防不勝防,太子畢竟年輕,咱們都得竭力幫襯他。」章皇后說著話,打量魏鸞的神色。

  見她頷首附和,章皇后頗為滿意。

  遂將話鋒微轉,道:「這回你父親進玄鏡司,也是有人暗裡生事。不敢朝東宮下手,就先從別處費工夫,先整治魏家,而後是章家,最後是太子。鸞鸞,這些年裡我都是拿你跟長寧、太子一般疼愛,咱們這些人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道理你明白吧?」

  「父親自幼如此教導,鸞鸞自然明白。」

  魏鸞應承著,將話題扯到魏嶠頭上。

  果然章皇后就勢接了話茬,「說起你父親,這陣子可曾見到他?」

  「還不曾見過。」魏鸞稍露沮喪姿態,「我提過這事,夫君雖有些意動,卻還沒安排。」

  「那得加緊了。有人死咬著此事不放,在暗裡使障眼法挑撥離間,怕是玄鏡司都被蒙蔽了。你設法讓盛煜安排,到獄裡探望時提醒他,千萬別焦躁,我和太子定能化解此事,更不必擔心你們母女二人,有我呢。」

  這話說得蹊蹺,魏鸞心頭微動,當著章皇后的面卻不敢露出端倪。

  遂緩緩道:「鸞鸞知道輕重。能把父親拘進玄鏡司的必定是大事,若沒有娘娘和太子殿下在,魏家早就不知怎樣了。這半年裡父親未受責罰,官位仍在,我和母親能安心等她,也是仰賴娘娘照應,鸞鸞心裡都明白的。」

  「外頭的事我能做主,玄鏡司里卻不好插手,還是你行事更方便。」

  「娘娘放心,等夫君回來後我必竭力爭取!」

  章皇后的神情似和緩了些許,想了想,又道:「想是你初入盛家,這么小的年紀孤力難支,不如我撥兩個人去伺候你,遇事也能商量,出個主意。」

  這話卻令魏鸞眉心猛跳。

  送人服侍無異於安插眼線,彼此心知肚明。

  她暗裡捏緊了手,斟酌片刻才道:「如此最好。夫君他畢竟性子深沉,鸞鸞做事時也怕拿捏不好分寸,適得其反,所以不敢太冒進。若有人襄助,自是很好。只是娘娘也知道,曲園輕易不許人進出,貿然添人怕會惹夫君疑心,不若過陣子當年節賞賜,也能順理成章。」

  章皇后聽聞,明顯皺了皺眉。

  ……

  從蓬萊殿出來已是晌午。

  日頭掛在半空,卻沒半分溫度,風呼呼的刮過宮廊,隔著厚暖的夾襖披風,仍令背心發涼。魏鸞知道那是她背後出了冷汗的緣故,卻仍強力壓著突突亂跳的心,鎮定自若地緩步出宮,一如往常。

  她覺得事情不對勁。

  章皇后雖有意讓她當眼線,卻是放長線釣大魚的,沒打算讓她摻和太深。

  今日既催她入獄遞話,必定是察覺了父親那邊狀況有異。章皇后的手伸不到玄鏡司的牢獄,才會要尚未磨礪好的棋子上陣。

  她甚至想在曲園安插眼線!

  魏鸞自然不會同意此事,是以明知章皇后會不滿,也說了那番近乎推辭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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