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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滄亭聽得後背冒冷汗,這等中宮正房,談笑間盡搞地是些殺人放火的勾當,倘若當年聽信了佞臣的批話,納他個三宮四侍的,那這後宮還不得血流漂杵。

  為小侄子掬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淚,季滄亭道:「那你得記得,要賠婉婉一套更好的私塾……」

  「不止如此,之後,我會給她一間更好的。」

  ……

  寅時。

  向婉婉猛地從夢中驚醒,後頸被接連不斷的噩夢嚇出了一層冷汗。

  夢裡她不斷地回憶起,先太子被逼死的那天,還有季滄亭被刺殺傷重不治的那天……都是這樣清寒的凌晨。

  「小姐,可是魘著了嗎?」屏風外傳來丫鬟惺忪的聲音。

  心裡沒來由地慌亂,向婉婉想起還在學塾小住的衛瑾,索性坐起身,道:「今日怕是要倒春寒了,我要洗漱,你去拿些溫腹的吃食,帶套厚被衾來,一會兒我要去學塾里。」

  丫鬟道:「這才卯時不到呢,小姐這樣宵衣旰食的,累壞了如何是好……」

  學塾里還住著個天潢貴胄,向婉婉自然不敢輕忽,道:「去吧,莫驚擾了我爹娘。」

  不一會兒的功夫,向婉婉挽好了長發,剛將斗篷取在手裡,便聽見貼身丫鬟驚慌失措地跑進來。

  「小姐!學塾那邊失火了!好大的火,聽說燒死個人!!」

  向婉婉眼前猛然一黑,跌坐在繡凳上,呆了片刻,猛地一咬下唇,讓疼痛拉回一些理智,便匆匆披上斗篷出了門。

  向府離學塾不遠,向婉婉到時,整座學塾已經只剩下一片焦土,大批人馬將附近重重包圍,在人群里,她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老師!」向婉婉疾步走向成鈺,「他……」

  她說到一半,話便哽住了,因為她看見成鈺正將一面白布蓋回到焦屍上。

  熟悉的苦痛再一次在心頭重演,向婉婉掐緊了手指,顫聲道:「我以為老師回來了,這些……這些事,都會過去的,終於,有了個盼頭。」

  成鈺側對著她,道:「終究會結束的,你臉色不佳,去郊外的莊子上休養一段時日吧。」

  向婉婉執拗道:「他們已經從我這裡,奪走第三個至為重要的人了,我想留下來。」

  「……這裡留下的,都是一些沒什麼籌碼的瘋子,想想父母親人,報仇不適合你。」成鈺留下這句話,轉身離開,身影逐漸消融在一片深藍的夜色里。

  這一日過後,向婉婉是真的病了。

  這病來勢洶洶,徹夜咳嗽,讓向家的父母十分擔憂,聽大夫說這是風寒,需要靜養,加上據說是向婉婉新認識的手帕交,徐府的千金也建議她去郊外的莊子上養病,便很快送走了向婉婉。

  京城的貴胄人家多有土地產業,向家也不例外,出京七十餘里,便是連綿數十里糧油茶棉的田地,只是路上所見,本該是準備春種的季節,田地里卻無一青壯耕作。

  向婉婉抱著書本想了想,總覺得需要點閒事來分散一些自己心裡想郁苦,便差僕從去問。

  不一會兒,僕從帶著莊子的管事來了,管事擦著汗道:「……回稟大小姐,是這樣的,這一個月京里來人徵兵了,說是當年刺殺先帝的亂黨可能在京中起事,地里這些一二十歲的青壯,都是遭過匈奴之亂的,那兵曹一來,便紛紛撂下農活要去入伍。」

  向婉婉皺眉道:「胡鬧,我在京中多時,何曾見過有什麼亂黨?先帝南北布武,京中禁軍三衛自不必說,潞州更是兵力充足,又何必徵調農戶……你快帶路,我去見見那兵曹。」

  馬車轆轆行至莊上,不一會兒便見莊頭的槐樹下,一片人山人海,粗粗看去,連附近其他家的莊子上也來了不少農戶,竟有上千人。

  而在最中央,一群捂著肚子仿佛犯了痢疾的兵士里,一個少年人目光明亮,被上千雙眼睛看著,絲毫不怯場,用百姓能聽得懂的話大聲道——

  「……是,先帝是救了大越,也為諸位報了家破人亡的血仇。可在那之後呢?莫說我們自己,我們家裡的父母,還有妻兒是要吃飽飯活下去的,吃穿從哪兒來?是從土地里來。大家都去參軍了,家裡的人何來吃穿?今日一時衝動,聽信了這兵曹煽動仇恨的話,那明天呢?若餓死了更多的人,豈不是更辜負了先帝拼死救下的這許多人命?!」

  慷慨激昂的話語中,不時傳來婦孺的哭泣聲,本來聚集在此的青壯麵露羞愧。而地上仍在腹痛不止的兵曹惡狠狠道——

  「兀那小兒!你滋擾軍務,按例是要下獄流放的,你有本事……有本事就報上名來!」

  少年不卑不亢道:「世間公理,不在強權!不在蓋世功勳!不在聲名巨萬!錯了就是錯了。我穆瑾今日若能以此身警醒天下百姓,莫說下獄,就是下了十八層地獄,我也敢直面先帝,力陳她窮兵黷武之過!」

  「別的不說,這少年好膽量啊……」「李家媳婦難產,也是他帶著他家那醫術了得的穆姥姥治好的。」「人俊心也善,這些話早該有人說了。」

  圍觀的年長者和婦孺們紛紛低聲讚嘆,而在人群之外,向婉婉從掀起車簾開始,便一直保持著這個動作,眼裡……波瀾起伏。

  管事道:「就是這個小子,槓得很。今早李家媳婦難產,李家漢子卻要丟下妻兒去參軍,要不是他到得巧,怕不是要鬧出人命,跑來為婦孺討公道,鬧得雞飛狗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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