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不必說了,如你所言,匹夫未亡,家國重擔豈能落在一個女兒家身上。」

  他這些年,從未盡過一個父親的本分,她說要為他分憂,他便允她上戰場,允她在刀鋒箭雨奔忙,如是這麼多年過來,竟未發現她已經十八歲了,多少次白首之約許出去,又多少次失約。

  她不是喜歡,只是因為她父親守在邊關,她便扛起了別人家兒郎的責任,那本不是該屬於她的重擔。

  把定了心思,季蒙先道:「年輕人,這份心意我記下了,他日自會保你一命。你若當真有心,在我率軍輔皇孫平叛時,遠離煬陵,萬勿捲入朝廷是非當中。」

  「侯爺!」

  「下去吧,本侯命人送你出崤關。」

  他不允,他要護著女兒……一旦季滄亭把成鈺找回來,說什麼都晚了。

  一路走來,如履薄冰,到了這一步,怎能因為他一念之差而全盤皆棄?

  ——你知道讓一個軟弱的惡人洗心革面重新來過需要什麼嗎?那就是讓所有知道他惡事的人都死去,他就會回歸到初心。

  成太傅的話言猶在耳,石樑玉滿腦子都是季滄亭被成鈺帶走的畫面,眼前一片空寂,鬼使神差地,一句虛言就已說出了口:「家國重任,季侯不讓一個女兒家承擔,又為何讓長公主一個女人擔下?」

  季蒙先驀然睜大了眼睛,衝過來抓住石樑玉的領口:「你……說什麼?!」

  一隙寒風在令人窒息的屋內陡然蔓延開來,石樑玉幽然如鬼魅的聲音徐徐盪開。

  「您知道這段時日,為何再也沒有煬陵發來鉗制崤關用兵的聖旨嗎?您不知道,您在邊關當英雄受盡萬人尊敬,您不知道……您的妻子,襄慈長公主,她怕石莽再次挾天子加害於你,親手把陛下送走後,服毒自盡了。」

  那年三月春城飛花猶然在目,好似昨夜還依稀夢見過他解甲歸鄉後,伊人在家門處青衣相候的畫面,今日夢醒,卻已是物是人非。

  「襄慈……自盡了?」季蒙先鬆開他,無神地喃喃著。

  石樑玉腦中一片混沌,有那麼一瞬間,甚至將季蒙先看作了拋妻棄子的石莽,口中的話語也不自覺地越來越殘忍。

  「侯爺原是這般在意麼?她在煬陵忍受風言風語時,侯爺沒回來,她被囚禁在宮中時,侯爺還是沒回來。離世之前,她還在問,可侯爺還是以所謂大局為重,連最後一眼都沒來得及見她,您可知道,她最後……死、不、瞑、目啊。」

  ……

  苟正業在樓下一眾兵士恨不能寢皮食肉的目光下,渾身顫抖,他已經看到遠處有行刑的刀斧手磨著斬首所用的刀,深知不久後這把刀便要落在自己脖子上。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想暈過去,但看守他的老彭一見他有暈過去的跡象,馬上便是一桶冷水澆下。

  「還敢睡?死在崤關外的將士們可是連瞑目的功夫都沒有!」

  此時,兩個侍衛正送了石樑玉下樓,苟正業一見,連忙咬緊了堵嘴的麻繩,朝著石樑玉嗚嗚叫了起來。

  石樑玉抬起一雙麻木的眼,定定地看了苟正業片刻,轉步走過來。

  老彭對石莽也是恨之入骨,連帶著石樑玉也防範了起來,橫在他面前,滿眼警惕:「你要幹什麼?即便侯爺鬆口,我老彭也是絕不會放人的!」

  石樑玉微微低著頭,道:「我知道他罪不容誅,無意帶他離開,只是他家眷托我帶來一隻香囊,便是他即將就死,也請將軍網開一面,讓他帶著家眷送來的東西上路。」

  「死都死了,要這些勞什子做什麼?」老彭雖是嘴上不願,但也讓了開來,讓石樑玉將一隻香囊掛到苟正業脖子上,又問他身後的侍衛,「怎麼,侯爺是不是打算治他的罪了?」

  侍衛答道:「侯爺說石廷尉與石莽之事無關,讓他直接回去。」

  老彭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其實他也從季滄亭處聽說過石樑玉的身世,知道這個可憐人跟石莽也不算一條心,滿腔火氣稍減,道;「因為郡主當你是朋友,我老彭才沒對你直接動手。我勸你直接回老家隱姓埋名去吧,別跟著你那個狼心狗肺的爹了,等我們將崤關守下來,馬上就會回煬陵收拾他。」

  石樑玉的五指在發抖,他知道這是在做什麼,也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只是看到那份遺詔的一刻,所有的事都註定了。

  ——我將讓你升為天上的大日,即便是餘暉,除了我,也沒有人能離你更近。

  ……

  厄蘭朵,草海。

  「郡主,我們回去吧,使節團的人都找到了,還是沒有成二爺的消息,他恐怕……」

  雪山上蕭冷的風掠過茫茫的草海,沙沙作響的葉子掃過滿是細小割痕的雙手,季滄亭卻什麼都感覺不到,也聽不到。

  跟著她一路到此的將士不敢再說下去,直到天色漸暮,路過的牧人告知他們這個地方是狼王的領地,幾乎無人可從狼群的口中逃出,所有人才確定下來。

  成鈺是真的沒有希望了。

  「郡主……」有人艱難地開口,想要勸告幾句,卻忽然看見天邊處的方向傳來微弱的紅光,正要開口,忽見季滄亭下了馬,單膝跪在草地上。

  「噓……別說話。」季滄亭的聲音嘶啞異常,但語調卻是冷靜的。在身後人詫異的目光下,她撥開面前的草叢,抓了一把地上的泥土。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