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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此時,殿外火光重重,石莽佩劍而歸,他並沒有急於暴露意圖,而是衝上來便跪在宣帝面前。

  「陛下,太子謀反證據確鑿,東宮兵力已拿下,其黨羽已逃出宮外,恐怕會煽動朝臣逼宮,還請陛下早下決斷!」

  石莽的手已經按在劍柄上,衛融看著仍然瘋魔不醒的宣帝,心中瞭然了一切——他今日不死,石莽必會逼殺於他,而一旦石莽動手,宣帝也難以保住。

  「好……」衛融接過宣帝手中的毒酒,他看著殿中森立的甲士,對石莽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句話,也請石太尉謹記。」

  石莽那維持了十數年的恭順神情好似在心腹大患倒下的一瞬間露出了獠牙,他看著宣帝,宛如在看一個可憐可悲的破爛人偶。

  成太傅走了,太子也將離世,季蒙先遠在關外苦戰,天下落到誰手上,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到了這一步,石莽竟生出諸多感慨,最後一次以臣子之禮向宣帝叩首:「陛下,臣受您信重了十六年,沒有您,臣可能時至今日還是一個禁軍里的無名小卒。陛下放心,你平生至恨之人,臣一定會為您除去……於統領,封鎖皇宮,沒有本官的命令,不得任何人進出。」

  「……」

  或許是記憶的漩渦里埋得最深的那股奪人性命的酒香喚醒了宣帝一絲神智,昏蒙的視線里,那些被他臆想的猙獰面目隨著藥石的效力逐漸消退而回歸到原來的面目。

  「陛下、陛下?」

  趙公公焦急的聲音傳入耳中,宣帝的神智漸漸回攏,剛剛發生的一切隨著窗外的瓢潑大雨復現在眼前,他抬頭看了看趙公公,還有他身後正跪坐在衛融身邊的人影。

  她的衣擺上繡著一叢青碧色的竹葉,雖然細弱,但是從未屈折過。

  「是誰?是趙妃麼……」宣帝緩緩睜大了眼,從喉嚨深處艱難地說出這個他執念了一生的名字,「襄慈……」

  「衛棠。」襄慈緩緩放下衛融已失去了氣息的身軀,面容一如深冬的雪,「我只知你不配為人君,如今,連為人父也不配了。」

  「……」宣帝想說些什麼,喉頭卻湧出一股甜腥,待聽她如是言辭,只覺滿目蒼涼,道,「事已至此,你還有什麼要罵的,只管罵出來,只要是你說的,哪怕是惡言,也好過這些年的沉默。」

  「我不需要罵你。」襄慈輕輕碰了碰衛融的額頭,只感受到一片冰涼,隨後提起他手邊的毒酒,在趙公公的驚呼下,遞給了宣帝,「他們才是需要被罵的,因為他們不想讓前代帝王的晚年再度在你身上上演,所以對你的荒唐一再寬宥,一再心軟,以至於如今的局面。晃眼十八年了,你我之間,就此了結吧,我來不及和季蒙先走了,就……先送你下地獄吧。」

  二十餘年前,帝王踐踏同胞,屠殺宗室,一場場血腥的宮闈鬥爭里,多少次是她這個姐姐拼死護住他這個弟弟,漫長的黑暗年月里,她就是唯一一道光。

  可他終究錯解了她的溫柔,覺得那是可以霸占為己有的東西。

  「血魃……那個時候,我用它殺了父皇,現在,又殺了孩子,最後終於落到我頭上了。」宣帝正了正衣冠,看著襄慈道,「你要我死?」

  襄慈啞聲道:「你先走,我……隨後就到。」

  ……這樣也好。

  「趙公公,將朕放在密匣里的第二份傳位詔書取來,昭告宮人,無論何人,無論賤籍奴隸,但凡持此詔書斬殺叛逆助新君登基者,封萬戶侯,加一品銜,賜丹書鐵券。」

  他說完,血魃的毒在喉嚨里漸漸化作一片灼燒的干啞,宣帝倚靠在柱子上,百般依戀地看著她。

  「襄慈,我這一輩子都輸給了季蒙先,至少這時候,我贏了……」

  待宣帝的氣息逐漸消失,趙公公將遺詔遞給襄慈,她搖了搖頭推開道:「不必看了,他是知道石莽必反的,只是不願意從其編織的夢裡醒過來而已,否則也不會早早便留下這一代詔書。石莽欲挾天子以令諸侯,如今天子已駕崩,當令徐相、成氏長子等能臣為輔,輔佐皇孫繼位,內懲奸佞,外拒夷狄……」

  「那公主你呢?」趙公公眼眶紅了,「弒君者必死無疑,老奴有法子讓宮中失火,公主可從水道離開。」

  襄慈凝望著窗外滂沱的大雨,將宣帝放在膝頭上,像是他尚且年幼時一般,從懷裡取出一隻繡著青竹的香囊遞給趙公公,低聲道:「我不走,我已很久沒有聽過宮中的雨聲了,讓我一個人多待一會兒吧。若有機會,把這個交給我夫君,告訴他……罷了,也不必說什麼了,他都知道。」

  趙公公跪倒在地,朝他們長叩了許久,拿著遺詔緩緩從側殿門想要出去,一開門,卻看見一個被雨水淋濕的人影佇立在門前。

  趙公公驚怕地往後一退,握緊了手中的遺詔,「你……」

  「趙公公勿怕,是我放長公主進來的。」石樑玉的聲音宛如鬼魅一般,他看著趙公公手裡的遺詔,「陛下的遺詔,可以讓我看一看嗎?」

  趙公公只覺得一股陰寒的氣息讓他渾身發抖,不斷後退著,道:「石大人,作為太尉的兒子,恕老奴不敢輕信於你。」

  「那公公以為……現下這種局面,能將遺詔帶出去嗎?」石樑玉沒有動,輕聲道,「我不會強奪,否則早就喊人了,只想知道陛下的遺詔里,將皇位傳給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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