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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莽靠在軟榻上,看著石樑玉微變的神色,嗤笑道,「不願?還保留著讀書人的傲氣麼。我且這麼一說吧,長公主的生死就是那兩個男人的生死,為父不可能等到解除了崤關的危機後讓冀川侯回來會合太子的勢力清算我等……所以,崤關戰事一解,冀川侯必須死。」

  朝堂之上亦是你死我活,石莽把太子和宣帝的矛盾拿捏得極好,所以他總有能喘息的機會,而戰爭結束後就不一樣了——手握軍權的冀川侯加上頗得朝中清流支持的太子,這股勢力會徹底壓倒他和宣帝。

  「可你想殺的,不止是冀川侯。」石樑玉對石莽一字一句道,「你剛剛說,兩個男人。」

  石莽臉上一瞬間浮現一種久埋了多年的渴望,他看著石樑玉道:「秦皇出於質子,漢室出於鄉野,自古開國多草莽,那這天下,為什麼不能姓石?」

  一股涼氣順著足底緩緩攀升,石樑玉定定地看著他這個生父,道:「你瘋了。」

  石莽驀然大笑一聲:「這話為父從來沒有和別人說過,你知道為什麼與你說嗎?不是因為虎毒不食子,是因為你和為父是同一種人,你心裡想什麼,為父看得明明白白的——那灞陽季滄亭對你沒有門第非見,你喜歡她,可你想想,你一個賤民出身,不行非常手段掌握絕對的強權,怎麼壓得住這樣一個鼎貴的女人?」

  「我沒有——」

  「你想過。」石莽並無長才,唯獨對人的欲想看得最為真實,「為自己多考慮考慮吧,咱們的榮華富貴是系在一根繩上的,為父倒了,將來你就只能在囚車裡看著她嫁進成氏的門庭,你的一生就打算這樣不了了之嗎?」

  ——你一輩子都別想擺脫石莽的兒子這個身份。

  周圍的空氣一點點稀薄起來,眼前生父的面容仿佛逐漸扭曲成了一個個深紅的色塊,被即將到來的山雨捲入了無底的漩渦里。

  「好父親。」石樑玉低若無聲道,「我會讓你如願以償。」

  ……

  長公主府。

  「公主、公主,趙太監已經在外面備車等著了。」

  「……我知道了,讓我走完這最後幾針。」

  襄慈將香囊上最後一針竹葉繡好,配上昨夜新打好的絛子玉墜,裝進研磨好的香料,仔細整理乾淨後,便細細查看起了這隻香囊有何處不妥,針腳是否鬆了。

  老嬤嬤在一旁道:「公主素來只喜歡做些實用的鞋履衣物,怎麼今日做起荷包來了?」

  「這是我欠他的。」

  襄慈說完,將髮簪取下來,在老嬤嬤的驚呼中,一剪剪下一縷夾雜著一線霜白的長髮,用紅線綁好放進香囊里。

  「公主!這是做什麼!」老嬤嬤心疼得不行,「這頭髮可是女人的命啊。」

  「不,他才是我的命。」時隔了多年,在老嬤嬤驚訝的目光下,襄慈終於念起了自己那久別的夫郎,眼裡幾許笑意恬淡,「那時候我繡活不好,特地將做好的軍中鞋襪放在最下面,他卻總能翻出來,翻不到便把將士們挨個查過來,查到了就非要和別人換。」

  「……他見了別人家的女子送情人香囊,就總找我要,那時我故意冷著他,不願讓他卷進我的事裡,就總是不允,哪知他竟敢在父皇的使節面前說出那樣的話。」

  戰時什麼都是草率的,寡淡的水酒,帶傷的賓客,還留著箭孔的喜堂,還有一個冷漠疏淡的新娘,可沒有人知道,她那時是那麼歡喜。

  老嬤嬤嘆了口氣,道:「侯爺這些年是覺得是他強娶了您才讓您鬱鬱寡歡,不敢在您眼前多留,可……都這麼多年了,公主也該放下了。」

  「我早就放下了,只是別人還不想放過我。」

  襄慈將香囊貼在心口,沉吟間,外面有人來催促。

  「公主,宮門快落鎖了,進宮吧。」

  ……

  厄蘭朵草原中部·神女河畔。

  「——娘!」季滄亭猛地從夢中驚醒,待眼前的景物回攏,這才發覺是場噩夢。

  「魘著了?」成鈺抬手試了試她的額頭,覺得有幾分發燙,便從車內的花梨木櫃裡拿出一瓶藥丸,倒出一枚遞過來,「雖說還在盛夏,但前面便是終年不化的雪山,還是要多注意些。」

  季滄亭晃了晃腦袋,就著冷水將安神的藥咽下,揉著眼角的穴位道:「沒事,可能是沒睡好。咱們到哪兒了?」

  「你看。」

  順著成鈺指的方向,季滄亭看見了厄蘭朵最大的雪山下,宛如星河光帶般的神女河所環繞的所在,一大片燈火通明的地方。

  那是匈奴的王庭,是大越多少年心腹之患的核心之地。

  他們這一行人跟著日逐王親自帶領的隊伍緩緩抵達到此,還未靠近,便見一個禿頭大漢帶領的匈奴騎兵遠遠戒備而來。

  「這是日逐王向大單于進貢的車隊,還請放行。」

  「日逐王?」那禿頭大漢冷厲的視線掃向隊伍後方,「那怎麼會有漢人在隊伍里?」

  日逐王所在的大車裡傳出一聲冷哼,道:「本王先前便為單于送過口信,要帶漢家的大儒來為崑崙神進貢祈福書,這位大儒已經納了我厄蘭朵的女兒,與外面那些漢人不同,這些單于都是知道的,也同意讓他來覲見了,親衛長你敢違逆單于的意思?」

  那禿頭大漢策馬向越使的隊伍走去,恰巧看見從車窗里往外看的季滄亭,他一臉狐疑道:「娶了我厄蘭朵的女兒……就是她?怎麼長得這般像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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