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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陽春的後勁一點點自體內發散出來, 成鈺看似清醒,實則細一看從脖頸到耳根早已泛出一層薄紅,眼神亦變得溫溫軟軟的。

  「你回來, 我心裡很歡喜。」

  季滄亭此時已經無暇去看窗外如洗的月光,任他扣緊了自己的手,道:「那好,趁你歡喜,我就問了……這麼多年,我年年出塞, 年年失約, 你有沒有怨過我?」

  成鈺聲音輕緩道:「未曾。」

  季滄亭笑了一聲, 同他額頭相抵,道:「真的?我可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兒, 便是在喜堂上, 家國但有召, 我必戎裝北戰。」

  「鈺亦不是尋常人家的夫郎。人生百年, 何處歸塵皆是命定, 無非一道歸家,或者同埋沙場。」

  回應他的是唇上微涼的柔軟觸感,就像無數個夜裡夢回時隱秘的期冀那般……他嗅見了她身上除了寒甲之外的,屬於少女的清香。

  「『死』都打算同穴了,『生』是不是還缺點什麼?」季滄亭眼尾微微泛紅,道,「還是你覺得現在應該先去找個主婚人過一套三媒六聘?」

  成鈺低頭看著月光下她瓷白的頸窩隨著微亂的呼吸起伏著,半晌方道:「不找了。」

  ……

  次日一早,緒緹頭人心神不寧地來到越使的營帳前,老遠見得幾個文士,懇求他們讓他再見成鈺一面。

  他等了許久,待被允許見到成鈺時已是日上三竿,他一進來便手撫胸行禮道:「緒緹疏忽,讓不明身份的人混到恩公身邊,實在失禮,還請恩公看在。」

  昨夜那次獻美,他本是高興的,畢竟小頭人的女兒被王看上是好事,即便被轉送給了成鈺,他也覺得並不虧。哪知今早剛喝了兩口小酒,就看見那本該被送走的美人從馬廄的草堆里哭哭啼啼地爬出來,一番訴說後,他才知道出大事了。

  若是讓刺客借著他的手混進王或越使的身邊,那他整個部族都要被問罪,要知道匈奴戰時的刑罰是極為苛刻的,一旦發現傷到上級貴族,涉事者大多是用牛皮悶死,再狠些的,還有可能被釘在荒原上餵狼。

  他忐忑不安地在越使營帳外觀望了好一會兒,見他們行止如常,並沒有遇刺的端倪,這才冷靜下來,心覺這多半是個想攀高枝的女子,便想請成鈺在日逐王面前為他瞞下此事。

  「……事情便是如此,緒緹願意再送上兩名美人,還請恩公莫要向王說出這是我的過錯。」緒緹頭人將肚子裡早就擬好的說辭一一向成鈺解釋,半晌見他垂眸不語,心裡更加恐慌,「恩公?」

  「嗯?」成鈺好似才回神,他今日著的是一身青鶴暗紋的白衣,襟口處遮得要比常人更嚴實一些,聞言答道,「此事與你無關,說來乃是我的過錯……昨夜那女子乃是我夫人,因不放心我出塞,又懷有一些功夫,便特意追來,得罪了老翁部族之人,是我應致歉才是。」

  緒緹愣了一下,心裡的大石陡然落下,道:「原來如此,這可真是誤會了……如今恩公乃是王的座上賓,老朽可不敢讓恩公致歉,只盼此事大事化了便好。」

  成鈺頷首道:「昨夜宴間,我曾聽日逐王話中之意,乃是想爭奪單于的接灶人,故而這幾年四處延請漢家大儒為他揚名,可有這回事?」

  諸王都想做單于的接灶人,這在匈奴里並不是什麼秘密,便是他不說,成鈺隨便打聽一下也便知道了。

  緒緹頭人便道:「是這樣的,大單于原本是有太子的,只不過太子去年便得了痘瘡夭折了,而閼氏年歲大了,恐怕再難生養,單于膝下沒有嫡出的血脈,就打算在諸多私生子裡選一個。」

  這一代的匈奴單于是個四處留情的風流種,足有十六個兒子,其中最寵的就是總是拿漢地珍寶討好他的日逐王忽盧,太子夭折後,諸王和各部頭領本該看好日逐王做接灶人,無奈閼氏不同意,說日逐王的母族是賤民,要選一個貴族血脈的繼承人才能獲得崑崙神的認可。

  厄蘭朵的所謂王室血統其實並不純粹,大多數時候是誰強誰就能做單于,閼氏屬意的是她被譽為厄蘭朵戰神的兒子蘭登蘇邪,雖然這個兒子並不是單于的血脈,但他的名望和實力足以統領整個草原。

  聽到這兒,成鈺便明白了日逐王為什麼一定要親近大越尤其是儒家——因為儒家講求血脈宗法,不是單于的血脈,從根本上就無權繼承王位,只要將這些想法灌輸給單于,他就能在蘭登蘇邪的威脅下找到站得住腳的理由。

  「老朽雖然不知道王在想什麼,不過他已經囑咐我們將今年從商道獲得的珍寶和美人準備好,三日後便動身去王庭,到時候……可能也會請恩公一起去王庭見單于吧。」

  「多謝,如此我便有底了。」

  讓人送走了緒緹頭人後,與他一道來的謀士進入帳中,道:「王庭方面也來了信,隨時可以接應我們,到時候無論是暗殺單于還是——」

  「單于不能死。」成鈺道,「不止不能死,還要保他性命,只有他活著,厄蘭朵的爭鬥才不會休止,蘭登蘇邪才會有所顧忌。」

  謀士道:「難道不是單于一死,厄蘭朵便會陷入諸王混戰的局面?」

  成鈺道:「來此所見所聞,哪一個王可以和蘭登蘇邪相比?對一個把家國看得重過一切之人,你殺了他的至親,他只會將仇恨化為無匹的兵鋒……然後你會見到一個所向披靡的戰神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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