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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尋將周隨抱起來,一步一步往另一個方向走,戰場上的廝殺還在進行,可是仿佛與他無關,他身邊的一切都靜下來,只是這一場戰爭中的局外人而已。

  將軍蹙著眉,有些看不明白。磊落疏朗的青年,身居高位,按理來說應是春風得意,可他走起路來力不從心,遠遠一看,像只剩下個空殼子。

  外人看來,他獨定乾坤手握重拳,自是瀟灑快意。無人知曉,他走至此已成為背負重擔的孤寡老人。

  而現在,那個曾經與他共分擔重擔的人,永遠的不在了。

  ......

  這場仗終是勝了,雖然梁國付出了極大的代價,但到底是以極微弱的優勢略勝一籌。

  班師回朝的時候,一併帶回去的還有周隨的棺槨。

  雖然勝了一場仗,可是周尋失去了一個重要的人。

  到了隕都,眾人皆往皇城去了領賞謝恩。

  只有周尋下了馬車,手放在他的棺槨上慢慢撫過去,看著城門:「阿隨,我們到了。」

  回宮的聲音,是歡欣雀躍的,回公子府的一路則是哀樂陣陣。

  他方才回了府上,周隨之事還尚未來得及說,下人反而有更晴天霹靂一般的消息告訴他:「公子,王上他,駕崩了。」

  周尋先下意識看向了錦書,她果然聽完就提著裙擺跑出去了,周尋只來得及問一句「何時的事」就匆匆趕上去追人。

  到了皇宮,果然縞素一片。

  她今日和周尋一同著這一身素裳本是為了給周隨送葬,這下反而又得了新的用處。

  他們被攔在殿外不許進去,錦書被殿外的侍衛攔著,只是執拗道:「讓我進去,讓我進去。」

  周尋怕她受傷,一邊護著人一邊攔著:「已經過了五日了,來不及了。」

  「阿尋,你幫幫我,讓他們放我進去看看吧,好不好?」

  周尋這次卻沒有答應她。

  許是聽見了殿外喧嚷,裡頭走出來一位瞧著很是陌生的公公:「周公子,裡邊兒王上有請。」

  周尋要往進踏,錦書拉住人不讓進去,周尋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走了進去。

  不多時有個侍女過來領著錦書:「公主,跟著我們走吧。」

  錦書戀戀不捨將殿門望了望這才跟著人離開。

  殿上。

  周尋靜靜垂手而立,那香階之上的人正在看一疊公文,一邊拿筆在上面批註著什麼。

  「啪」的一聲,一本奏摺一下子就被扔到了周尋的腳邊。

  他蹲下身子翻開,龍椅上的人開口:「你瞧瞧這些人,無一不是道二皇子的好。」

  「殿下。你覺得現在的自己開心嗎?」

  梁宣笑起來:「自然開心。」

  周尋合上奏摺,梁宣從香階之上一步步朝著他走來:「流言蜚語,指責逼問,風霜刀劍嚴相逼。」

  梁宣只說了這一句,周尋就將腰際的東西摸出來,而後伏低身子雙手呈到他面前去。

  其實他以為周尋會反抗,會拒絕,可是沒想到他已經看得如此通透,卻連和他爭一爭勸解他一番的想法都沒有。

  那本來想好應對,幾欲開口的話,最終也無法開口。

  周尋早就料到這一日,自從梁政清將虎符給他,一定就是有了隱憂,只是不想這麼快就成了真。他自然明白到了如今的地步,權傾朝野手握虎符且萬貫家財的他對梁宣而言意味著什麼。唯一能保命好好活著的法子,就是自願交出虎符遠離朝政不問政事。

  這麼想,他也這麼做了。

  這些是身邊的人這麼久以來交給他的最重要的事,好好活著,要惜命。

  他的命是這麼多的人拼死保住的,為了他們和自己都要好好活著。

  還有錦書,他好不容易從少年郎成長為如今的模樣,便要踐那一諾,做她往後的依靠。春風夏雨,秋月冬雪,無她,一切成空。

  梁宣手伸出去要拿周尋手上的虎符,又收回去,最後還是拿了去。

  感覺到手上的東西被拿走,周尋直起身子:「恭喜王上,賀喜王上。」

  說完,他就轉身要離開這宮中,末了想起來問他:「王上可是知曉了?」

  「知曉什麼?」

  他轉過身子:「知曉,錦書是真正的公主,然而王上卻不是真正的殿下。」

  回應他的,是一陣沉默。梁宣手上摩挲著那一枚虎符,垂下眼。

  不敢回答,就意味著他其實已經知曉了,可是即便嘴上說著心中有錦書,他到底還是在江山和錦書之間選擇了錦書。

  從他篡位的那一刻起,錦書和他就再不可能回到從前。若是他不篡位,他的身份就要公諸於世,可若是篡位,他就是世人眼中的十惡不赦大逆不道,從此,錦書的眼中也再不可能容下這樣的兄長。

  「王上,最後微臣只有一事相求,請擢常右丞為左相。」

  這件事,梁宣倒是很輕易就答應了他。殊不知,這話中的主人公此時卻恰好來了殿外有事要稟報,就正好聽了這一耳朵。

  最後,周尋只說了一句話:「王上,一直以來都不是錦書選擇了我,是你先放棄了他。」

  梁宣聽到這句話,才仿佛如夢初醒,然而待他再回身看,周尋早已經離開了。

  這可能是周尋最後一次走在宮中的甬道,從前他無比艷羨高官厚祿,權傾朝野,可是深陷其中才發現多的是身不由己爾虞我詐,倒不如平凡和真實來得更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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