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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貴妃還是想辦法保住他吧!」說罷扶了扶鬢角,昂著頭離開。
在雨滴初初降落時,止水便撐開了油紙傘擋在戚弦頭頂。
戚弦推辭幾句,對方堅定地說「主子的命令不能違背」,實在爭不過,戚弦也就不再扭捏。
望著朦朧的雨中山林,她只覺憋了幾個月的煩悶一掃而空,空氣中充滿著春日的勃勃生機。
上一世的記憶中,她和鍾月華被流放的地方並未下雨。而且此後的兩年,整個大夏仍然是處於乾旱饑荒之中。
這場雨或許只是僅有的希望,也不知覆蓋了多少州縣,她只希望再多些,再下得久些。
「戚姑娘,屬下帶你下山。」
「我想再看看雨景。」
「主子說天氣涼,看完祭祀後,令屬下儘快帶你回別莊。」為了防止她再次推拒,止水又補充了一句,「主子的命令不能違背。」
戚弦表示理解,跟著他緩步下山。
其實,她也挺想見到謝景洋。
明明保護鍾家是她的責任,而他卻安安靜靜地謀劃了一切,然後將成果送到她眼前。
這份大禮讓她感動,而她心裡的激盪,此時也想和他分享。
別莊位於京城郊外,離盤龍山不遠。經過一片竹林,便能看到青磚白牆。
煙雨朦朧中,謝景洋一身白衣,立於紅木門前。
那單薄卻孤傲的身姿像一束玉蘭,任由風吹雨打,他自絕世獨立。
戚弦緊了緊手中的油紙傘,沿著石板路,緩緩靠近他。
「是杉木香。」
謝景洋向前一步踏進雨中,春雨立即溫潤了他的笑容。
「戚弦回來了。」
他乖巧的像是等家人歸來的孩子,戚弦心裡軟成一片,不自覺地笑起來,放柔了聲音。
「嗯,我回來了。」
謝景洋自然聽不到,但是這句話卻讓漂泊了半生的她,有了歸處。
母親在她未曉事的時候便去了,師父堪堪將她撫養成人,也因年事已高仙去。
戚弦在師父的宅院裡住了幾年,獨自撐起了天下第一琴師這個稱號。
雖然有名有才也有貌,但是她一個孤女高不成低不就,上門說親的也都是以妾室待她。那時她心裡傾慕著謝景洋,又不甘為妾,久而久之,也就不想嫁人。
本想著等年紀大了,就學師父收幾個徒弟,尋一片幽靜之地,伴著泣顏琴過完餘生。
哪知得罪了杜水柔,被趕出京城,又因戰亂而而四處流亡。
重生後遇到了謝景洋,兩人之間竟然也有了不一樣的牽絆。
戚弦上前扶著他的胳膊,往院中走。
謝景洋由他帶著,溫聲道:「在屋中聞到濕潤的泥土氣息,我猜到已經降雨,想著你恐怕快回來了,就巡著記憶走到門口等你。果然,不多時,你便回來了。」
從屋子到大門,恐怕淋了不少雨吧。
戚弦握住他的手指,冰涼如寒冰,看著他濕透了的衣衫,皺眉對身後的止水道:「風雨太涼,麻煩你備好熱水為你主子暖暖身。」
止水抱拳稱是,快步進了院子。
戚弦將雨傘撐在他那邊,帶著他回到屋裡。
「進屋了?難得下雨,我想去外面看雨景。」
明明看不到還這樣說,就是存心讓她心軟。
他偏不自覺,還故意拽了拽她的胳膊,輕聲討好道:「戚弦,我還想聽你的琴聲,不知比起雨打芭蕉,哪個更好聽?」
莫名地,戚弦想到那日昏黃的燭光中,他靠在自己肩頭像貓一樣撒嬌。
原本有些激盪的心情瞬間冷凝。
這傢伙看起來高貴疏離,其實本質確實個撒嬌怪麼?或者是那種雖無意識,一舉一動間卻在勾引女子的類型?
若不是之前警告過他,誰知道現在發展成什麼樣了!
戚弦連忙扯開自己的袖子,離他遠遠地坐下。
謝景洋似乎有點察覺,也收起方才的失態,稍微坐直了些,垂著眼瞼,淡笑道:「戚弦不願意便罷了。」
那話語中,竟然有淡淡的委屈意味,戚弦覺得自己也太容易多想了。
「祭祀既已成功,降雨也很順利,我在京城也沒事了,明日便可啟程前往漠州。」
止水提著熱水進來,「戚姑娘,屬下也給你屋裡送了熱水。」
「謝謝,你幫他沐浴換衣吧。」
戚弦回到自己屋裡,洗好後換了乾淨的衣裳,望著牆上掛的琴,有些愣神。
現下他聽不到雨打芭蕉,只能聽到她的琴聲,若是拒絕,似乎真的太不近人情了。
嘆了口氣,將琴置於桌上,點燃蓬萊香,撥動琴弦。
那一邊,正由止水幫忙穿衣的謝景洋勾起嘴角。
「我就說,戚弦最是心軟了,雖然生氣我逾矩,但還是會關心我。」
止水瞟了眼他的神情,莫名想起了「恃寵而驕」這四個字。
心裡暗自小聲道:「主子套路真深。」
皇宮,芳柔殿。
貴妃的寢宮裡傳來噼里啪啦的聲音,下人們跪在門外,看著一件又一件瓷器從裡面扔出來。
丫鬟梳雲皺眉道:「這樣不是辦法,我去勸勸娘娘,總不能讓她傷到自己。」
梳雲躲開飛出來的花瓶,進了屋跪在地上哭道:「那新進宮的賤人怎麼能這樣對娘娘,您父親是當朝丞相,懷有皇嗣,又深得帝寵,哪能讓她搶了風頭!娘娘,奴婢心疼您啊!讓奴婢幫您砸了這些吧,仔細別傷了您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