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頁
那嬤嬤不過最下等粗婦,心裡原本也不是有成算的,一雞毛撣子到身上,疼的殺豬樣叫:
「我可是夫人的人,你們敢打!」
褚青娘淡淡看著她,看她狼哭鬼嚎,直到譚芸芬抽了二十來下,才開口:「好了。」
譚芸芬怒氣也泄的差不多,甩甩手臂退到青娘身後,眼裡猶自瞪著鬧事的,只要主子一聲令下,她就能衝鋒陷陣。
婦人被程望煥死死扭住,連看都不敢看直瑟瑟,疼,也嚇人。
青娘淡淡問道:「你意思是你們夫人,讓你來下我面子?」
胖婦人不敢說話,抖著粗壯身體,脖子恨不能縮到肩膀里。
不是能頂事的,褚青娘也不為難她:「走吧,不要再來了,我不會礙你們夫人什麼事。」
舒朗大氣的正院,開闊中帶著一兩分嬌軟的正屋。
呂文佩坐在上首,看著胖雜役胳膊上,一條條開始浮起來的紫紅稜子,瞬間覺得花園小院可怕起來,轉身有些怯怯看奶娘。
讓下等僕婦去給下馬威,是奶娘黃氏的主意。
黃氏在侍郎家學了多少嫡庶爭鬥,一開始就安排僕婦去正門、角門,等著給新姨娘沒臉,沒想到人家乖巧的很,走了後門!
呂文佩看奶娘臉色陰沉,想了想轉回頭問挨打僕婦:「新姨娘長什麼樣?」
丫鬟正給僕婦胳膊上抹藥,那僕婦疼的齜牙咧嘴:「奴……奴婢沒看清。」
這樣啊,呂文佩有點失望,又問新來的東珠。東珠就是褚青娘沒要的那個丫鬟。
東珠想了想屈膝道:「奴婢在後衙不太清楚,只知道褚娘子在當地好像小有聲望。」
一個被休棄的女子小有聲望,很厲害的樣子,呂文佩越發有點怯。
黃氏見不慣自己小姐這膽小模樣,沉聲道:「原配總有三分香火情,咱們必須趕在老爺回來前,給她個下馬威,先在下人面前掃了她的面子!」
小院裡褚青娘心有點沉,松年竟然要下跪認罪,穎兒到底怎麼了?但褚青娘不想再問松年,她知道松年肯定盡力了,何必讓他為難。
換上家常悅色,褚青娘問:「你和別人不同,怎麼自稱奴才?」
許松年聞言頓了一下,大小姐的話題先放下,苦笑道:「夫人整頓魏府,說小的沒規矩。」
褚青娘眉眼微沉,她當弟弟一樣養大的松年。
呂文佩領著一群人,浩浩蕩蕩出現在小院門口,直入眼睛的就院裡那個女子。
看著不過二十三四,一身松石綠輕羅襦裙,褐色絲絛系在腰間,髮髻清爽簡單,通身不過一幅耳鐺,一隻赤金鐲。
碧中帶藍的衣裙,讓她顯得寧靜祥和,卻又仿佛藏著海一樣的力量。單單站在那裡,眉目間秋水內蘊。
完全不是自己猜測的棄婦可憐、怨婦狠毒樣、或者小人得意樣。平和內斂卻不容忽視。
呂文佩心顫了顫,這個人自己可能惹不過。
正主這麼快就殺來了,譚芸芬直接懟到臉上罵:「什麼千金小姐,看中二婚男子,不知羞恥!」
瞬間,呂文佩好像被踩到尾巴的貓:「哪裡來的賤婢,打發出去賣了!」幾個丫鬟僕婦就要涌過來,卻被程望煥、許松年擋住。
褚青娘好似沒聽到叫囂,淡淡開口:「我要是你就不會踏足這個小院,自取其辱四個字學過沒?」
呂文佩臉漲的通紅,憋得渾身顫抖:「你,你!有沒有尊卑?」
褚青娘淡問:「我有尊卑,你配嗎,沒聽到阿譚剛才說的話?」
「來人!」呂文佩尖聲,指著譚芸芬顫抖「把她給我拉出去賣了!」
程望煥、許松年壓前一步,左右如門神,護在褚青娘面前。思雲早拉著弟弟出來,這會兒把弟弟放在母親身後,自己站在母親身前兩步。
「你要賣我的人,你有身契嗎?還是你們家除了教會你搶男人,再不教別的?」褚青娘淡淡看著呂文佩。
看她氣的如同將要炸開的爆竹,褚青娘淡淡說道:「做事前多想一想,你家大人不喜歡衝動無腦之人。」
……還要再炸的呂文佩『嘎』一聲,仿佛被捏住脖子的鴨子,半張嘴眼睛瞪圓定在半空。
黃氏看出來了,自家小姐完全不是這賤婦的對手,把自家小姐護到身後,撇起鼻翼,眼皮子上下撩了撩舊人,從鼻孔嗤氣:
「不過一個回來蹭光的棄婦,也好意思站在我們家,你要明白如果不是我們呂家,哪來老爺今日榮耀。」
褚青娘定睛看了半眼,眼前人,依然平靜無波:「你是說你家小姐隨便嫁個人,靠著呂家就能有今日成就?」
準備親大幹一場的黃氏,蔫兒了……她家小姐隨便嫁個人,就能有今日?這話她不敢說。
褚青娘沒什麼情緒,目光緩緩掃過對面的人:「我褚家雖然養他十年,但我從不敢說,有褚家才有他中探花。」
最後眼光落在呂文佩身上,依舊平平淡淡,仿佛在說別人的事,也確實再說別人的事:「他有今日是他本事,沒有你我,他也能找到別的踏板,達成今日成就。你最好不要在他面前流露這種心思,他不說,但會記在心裡。」
呂文佩不信:「你有這好心提醒我?」然後不經意間,她想起自己說過,然後……然後就有了銀杏!
還年輕的少婦,後背毛骨悚然,生出一層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