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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以頭抵地,滿面淚水靜靜地流。難道這條路也行不通?
「再說說那宋固,金玉你當認識吧。宋固跟了沈公子快十年,方才他救了你,今夜回去,便要領五十大板,常人要送掉半條命,他要十天半個月下不來床。」
宋固因為她吃板子……
「難道在這世上,沈公子這樣的人,便可為所欲為麼?」金玉喃喃自語。
溫凝半晌沒說話,靜靜梳著烏髮,裡頭有一根白髮夾雜:「這世上的人,都不簡單。沈公子今日為何發怒至此,雖我不知情由,但我認識的他——從不為所欲為。」
因為這世上,絕大多數人沒有為所欲為的權利,只要你還有欲·望。
忽而外面拍門而入,是梨之,她滿面焦急:「主家,剛剛來了消息,東邊的——」
溫凝給了個手勢,剎住話題,轉而對金玉道:「你先回去,放心,這些日子你在馬場做了不少事,我都知道,待會去王管事那裡領十兩銀子。」
有銀錢傍身,一切都好說。金玉知道,溫凝這是仁至義盡了。
現下她們怕是有什麼焦頭爛額的事情,金玉默默磕頭感謝之後,沿著廊檐去馬廄,找疾風。
也不知為何,今晚夜已深,卻十分不安定。四處人語嘈雜,倒是頭頂的月亮分外圓滿,又大又圓。
重新坐在馬槽的欄杆,月光灑在金玉的臉上,涼風習習,她抱住自己。疾風低頭,輕輕蹭她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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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天剛亮,金玉找王管事領了銀子,便第一個離開了。其他人在馬場還有希望,但她沒有了。
牽著疾風,金玉在涼雁關的大街上溜達一天。
因為戰敗,涼雁關的人越來越少,關門的店鋪倒是很多,剩下沒關門的生意很不好。若真是想在涼雁關這種地方賺錢生意,除了和食物有關的,大抵就是刀械、馬匹。
有一家成衣店的老闆看到金玉,為了招攬生意,竟把衣裳拿到店子外給她瞧。金玉嫌棄價格高,他竟然願意一降再降。聽老闆意思,現在是賤價甩賣,才好關門離開。
最後金玉買了一件極其便宜的紗裙,店家贈送一隻花里胡哨的髮釵。
為了配這些衣裳,金玉索性買了低廉的眉粉和唇紙。
老實說,現在天氣轉涼,尤其是涼雁關這種偏北的地方,晝夜溫差大。這紗裙買了沒什麼用,但……
她就是想買,想要實現從小到大的夢想。
霍芙每日描眉畫唇,穿著鮮亮的衣裳,金玉很羨慕。她並不醜,但好像總是沒有機會把自己打扮得好看點。
上一世被抬去劉家,她被塗抹得花里胡哨,像個要被燒掉的紙人。可是,霍芙的胭脂塗抹著真真好看,每次她都偷偷瞧那脂粉什麼樣怎麼塗。
任性這一回,金玉無怨無悔。
不知該去哪裡,在街上來來回迴轉了好幾圈,不知不覺,金玉牽著疾風又回來,站在馬廄的後門。
突然,後門打開,一個小廝模樣的人拉著綠微出來。
綠微看到金玉,又驚又喜:「金玉,正好找你。」
原來,宋固擔心金玉沒地方可去,就分派小廝來找她。這小廝聽說金玉已經離開,便去找綠微想辦法。
金玉想,宋固真是個善心人。他昨晚在她手心寫著「等我」,竟真信守諾言。等會見了他,一定要好好謝過。
沉浸在突然的幸運里,金玉沒有深想,為何宋固派來的小廝,會先找綠微這樣膽小不惹事的姑娘。小廝同綠微道別,十分相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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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固住在沈府,不過他有自己單獨的院子。由那小廝領著,酉金玉跟著從後門進了沈府。
小廝先給酉金玉安排了單獨的房間,倒也一應俱全,安靜整潔,仔細打掃過。
既然是在人家家裡做客,金玉換上新紗裙,學著霍芙的樣子,仔細梳稍複雜的髮髻,插上那隻頗有些譁眾取寵的髮簪。
笨拙地畫著眉毛,塗了擦掉再塗,好幾遍才滿意。又小心翼翼地抿了唇紙,也是個乾淨清秀的女孩紙了。
金玉很滿意,先去看宋固。
宋固趴在床上,動彈不得,背後都是傷,被子只蓋到腰間。突然聽到金玉的聲音,完全來不及拉上被子。
金玉莽撞進來,羞得滿臉通紅,捂住眼睛背對著床,趕緊蹦出去:「宋固,我——你……你好好休息,我走啦!」
本想好好謝過他,這下真是尷尬了,明日再來罷。
宋固想要叫她回來,但說不了話,也出不去,懊惱不已。他只依稀看到酉金玉換了鮮妍的衣裙,蹦蹦跳跳的時候,終於像個十七八的姑娘般鮮活。是為他換了新裝麼?
太過莽撞。非禮勿視,金玉碰著通紅的臉,恨不得去洗個眼睛才好。
外面夕陽無限好,照在一顆顆果樹上,還有不少黃橙橙的果子,非常喜人。
捏著紗裙上的長帶子胡亂揮舞,金玉垂頭往自己房裡走,不想撞上了一個人。
這人怎麼站在這裡都不躲開,等著她撞麼?……是沈官爺。
金玉的眉頭皺起來。
沈浪滿臉的玩味,嘴角帶笑,盯著酉金玉紅彤彤的臉和過分油膩的妝容:「你在我府里做什麼?」
「阿固請我來的,不行麼?」金玉嫌棄地看著他,把手背在背後,很神氣。她與他簽了契約,只要到時間還錢即可,她不欠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