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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忽然變得很靜,只有風拂過竹葉的沙沙聲響,還有遠處似有似無的宛轉鳥啼與翅膀撲棱聲,有零零散散的光束穿過了落在了蘇六郎的臉上。
斑駁的光點落在介於少年與青年的面容上,他這一笑,仿佛三千世界的光彩,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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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郎覺得是顧相公與晉王已經有了勾結?」
這會兩人已經離了竹樓,正沿著小逕往外走,小徑道窄,但也剛好夠兩人並肩而行,袖袍下,兩人的手還牽著對方。
聽見王沅發問,蘇六郎頷首應道:「應是如此。」
想明白了個中原委,他把昨晚之事娓娓道來:「桐伯自然是不肯說的,但有人為了給他求情,坦白了他的一些習慣,諸如把些隱秘物件藏於寢居的暗格中。我就帶人搜出了幾封與晉王府中幕僚門客往來的書信。」
「至於如何懷疑晉王已經與顧相公有所牽連,也有幾分是因著今日之事了。阿沅可猜出一二?」
他不想只是自己一個人滔滔不絕,唱一出獨角戲,也想勾著阿沅多跟他說幾句。
「是有些想法。一者,我曾與六郎說過,蘇府所取得的信上字跡與六郎很是接近,想來是模仿的蘇大將軍的字跡。若是顧二郎承認是他寫的字條,那豈不是證實了是他與晉王有所牽連。」
「可他今日還是站出來擔下此事,想來他對蘇府的那封信件一無所知。可見始作俑者並不是他。」
大概說了說自己的想法,王沅就對上了蘇六郎鼓勵的目光,讓她覺得自己仿佛是在回答學堂里夫子的發問,心下好笑。
索性就又把問題拋了回去:「六郎覺得我說的可對?」
「阿沅穎悟過人。」他笑著肯定了一句,帶著莫名的認真,倒讓她覺得越發地像在誇讚學生了。
好在他沒有揪著這點不放,繼續邊走邊說了下去:「用我的名義約你,自然是因為你我之間的關係。」
他的前半句明顯可以聽出不悅,而後半句的語氣就輕快了起來。
「再用阿沅的名義約秦王,顯然是試探了,想來是搜查了蘇府一無所獲讓他們起了疑心,說不定秦王身邊也有了耳目。」
這句話一說完,他看向王沅的眼中就帶了些擔憂之色。
「所以此次也是存了試探之意,試探你與秦王是否有些來往,若是,想必秦王定會赴約的。」
接下來的猜測就讓蘇六郎面色青了幾分:「便是你與秦王素日並無來往,今日被撞破,傳出了私會流言。我也會對秦王心存芥蒂,蘇家更是少了幾分與秦王結盟的可能。」
見他眼裡的火花都要炸開了,王沅就接過了話尾,替他說了下去:「王元娘也不過是受了指使而已。她本就對我不滿,這會又得了顧相公指使,想來,既是想討好顧家家主,也是趁機泄憤。」
想到了她剛剛穿來時面對日日來噓寒問暖的王元娘,心裡油然而生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她在心裡搖搖頭,繼續說了下去。
「至於顧二郎為何會來,很可能是無意間得知了此事,不知出於什麼目的趕了來,只不過恰好被郭五娘逮了個正著。」
這下他怕是脫不了身了,郭五娘應該也能如願以償,倒真是造化弄人了。
即便是知道阿沅對顧二郎無意,這會聽她提起,蘇六郎依舊有些呷醋,但他想了想顧二郎很可能是為了阿沅而來,也就……
不,他覺得心中的酸味更重了,就生硬地轉移了話題:「只是不知郭五娘來此是巧合還是人為了。」
這倒是與他們二人無關了,王沅也不糾結此事,想了想又道:「我只是懷疑其後是晉王插手,並無十分把握肯定顧相公牽涉其中,六郎又是如何確定的?」
自然是有原因的,蘇六郎就把清晨來王府之時遇見崔五郎之事告知了她,最後總結道:「若非聞清已告知我,晉王與顧相公私下頗多往來,我也不敢完全肯定,猜測而已,並無十分把握。」
王沅默了一瞬,崔五郎如今顯然已是秦王心腹,他肯告知此事,也就是說蘇家與秦王、楚王完全站在了一條船上。
大概也算是好事一樁?畢竟原劇情中那麼不利的情形下,秦王都能上位,顯然晉王是沒有勝算的。
只是蘇氏一族自來只忠君不站隊,從來不偏幫哪方,到底是自己把蘇府拉上了這條船。
便是蘇六郎不說,她也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即便她有劇本這個金手指,知曉這才是最正確的方式。
可這難道不也是打著為他們好的名義,替他們做了決定?
更重要的是,就此打破了蘇氏不參與儲位之爭的傳統,日後便是再做回孤臣直臣,這信譽上到底是打了折扣了。
轉頭看了看身側突然沉默的小娘子,蘇六郎有些不知所以,難不成自己方才說了什麼惹了阿沅不快?可是自己方才似乎也沒說什麼。
他正猶疑著,就見王沅轉了話題,心不在焉地說道:「也不知此次顧二郎與王元娘的昏事可還有變故。」
這話就又觸動蘇六郎的某根神經了,他默了一下,淡淡回了句:「說不定此回顧二郎娶婦的牛車就是從郭家歸了。」渾然不覺自己的語氣滿是檸檬的芬芳。
察覺到的王沅樂了一下,就將方才所想之事一掃而光,她做了便是做了,若是蘇家其他人真的不滿,只管與她說道便是,想來蘇六郎也會維護自己的。